她跑到早餐店高喊救命,早餐店也算人杂地,老板对近日人贩子传闻也有所耳闻,他急忙把心愉放进来,即刻报警。
等警察到,周遭都热闹起来,一位女警把人贩子丢下的书包还给心愉,她问:“小朋友你一个人上学?”
心愉点头,她看懂女警察眼神仿佛是在说,“谁家父母这样不负责任,给坏人可乘之机!”
她立马说:“今天妈妈生病,爸爸要在家照顾妈妈,我才一个人出门。”
她在外人面前,给了父母一份体面,更给了自己一份。
女警察松一口气,又问:“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心愉摇摇头,她说:“姐姐,你送我去学校吧,今天还要考试。”
女警激动道:“太冷静了小朋友,你很有做警察的天赋!”
下午放学,关文康和汪明娜一反常态来接她,心愉想,大概是老板认得自己,跟他们两个讲了。
关文康赞叹地说:“不愧是我女儿!”
汪明娜却不乐意,她借题发挥,“搬到明星湾多好,就在小学对面,哪还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这事在她心里是过不去了。
关文康不说话了,车厢里静默一片,两口子没问女儿一句,“有没有被吓到?”或者“从明天起,爸爸妈妈负责接送你。”
三伯母上门,她受到的惊吓明显比心愉父母多,她说:“我的表妹他们女儿就在心愉隔壁班,干脆你们两家合作接送,她是老师早上要早起,你们负责中午接送,他们家负责早上送和下午接,怎么样?”
汪明娜只得同意,心里却忍不住暗怪三嫂多事,这样给小叔子想办法,害得她离明星湾又远一步。
“心愉高兴吗?说不定你以后会收获一个白天的朋友!”听口气心悦比她还开心。
“不,我要死死缠牢你,你余生都别想丢下我!”
心悦哈哈笑两声,“你连十岁都不到,就已开始说余生?为时尚早,以后你会认识更多的人,一定会有人比我还有趣,届时轮到我求你别忘记我才好。”
心愉赌气说:“届时我白天玩得疲累,回来倒床就睡,才没工夫理会你!”
三伯母表妹的女儿叫阮小云,听名字是个体贴人意女孩,可是全不!
她成绩比心愉还要好,同样是独生女,她是娇小玲珑女孩子,古灵精怪,惯会耍宝,这样性格女孩看一眼就知已被家人完全宠坏,在家要样样服侍。
关文康和汪明娜说来也怪,中午阮小云要在他们家吃中饭,平日懒散地两口子招待起外人女儿来反倒比自己女儿用心。
小云嘴刁,汪明娜竟会提前一天会好,她明天想吃什么菜以便自己提前准备,心愉差点没把下巴跌到胸口,母亲的耐心不止可以用在麻将桌子上,用在人身上也可以,有时坐在饭桌边,心愉觉得心酸,他们才像一家三口。
有日小云请假在家,汪明娜叹气,“小云不来,真不习惯。”
心愉不知怎地闹气脾气说不想吃饭,汪明娜讥讽她,“大小姐还是尝一口,不然在学校饿晕了我们又要接你回来。”
又?她明白了,一定是那次尾巴偷了她早饭钱,她挨了三天饿,最终没抗住麻烦舅舅来学校接回的事,舅妈那张惹人厌的嘴,她都走了还要忍受她余威。
母亲汪明娜在心愉眼里,其实是个很傻笨的女人,跟男人出门奋斗一场,还要过掌心向上要钱的日子,但今日她变得精明,说不定是母女天性,她将心愉看穿,“我晓得你想什么,人家小云不止成绩比你好,性格也不知比你这哑巴好多少,换成她说不定你父亲早就带着我们挪窝了,还用寄人篱下看老太婆脸色?”
心愉想和她争辩,“阮小云母亲是老师,每逢周末都送到同事那里补课,每日下午放学必定辅导女儿功课,你除了在麻将桌子上消磨时间还会做什么?”
但在这个阶级森严的家,奶奶在最顶层,汪明娜就只比她高一级,不拿她当出气筒找谁?
“心悦,我可以确定她并不爱我,我见过其他同学父母,他们看子女绝不像汪明娜那样刻薄。”
“心愉,”心悦声音听起来无限感伤,“你是否注意,你已很久未在我面前称呼她为妈妈?”
心愉缩进被窝痛哭入睡,她尚且不知这样的深夜饮泣她将来还会经历许多次。
翌日中午,阮小云邀请汪明娜和心愉来自己家,她轻快地说:“汪阿姨,昨晚外公外婆来过剩下许多菜,今天到我家就不用辛苦做饭了。”
汪明娜撇了眼心愉尚未消肿的眼皮,像是在说,“看我没说错吧,小云比你好百倍不止!”
汪明娜第一次进入阮家,漆成海蓝色的墙壁和红色地砖,装修像进入南欧地带,客厅里到处是女主人照片,用银相框镶起,墙壁中央是大大一副结婚照,这样的装饰,给人以女主人不在却又无处不在,她警告来人,“这是我的地盘”,汪明娜对阮家喜爱异常,这是她理想中的家。
阮太太不比汪明娜漂亮,胜在气质。
她是先进知识分子,响应当时国家号召,“晚婚晚育,少生优生”,三十出头才生孩子,她的确把女儿养得很好。
明明比阮太太小一轮十二生肖,可汪明娜每每与阮太太面对面她总觉自惭形秽,抬不起头,像小学生见到班主任。
她在阮太太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小心翼翼地巡睃一周,忽然看见一条黑色丝质连衣长裙挂在一具人形模特上。
她不禁上手触摸,质地柔软,若是穿在人身上不知多服帖。
人小鬼大的小云说:“阿姨喜欢可以试试,你好苗条,我妈妈穿进去,腰上一圈肉,这几天闹着要节食减肥,怕自己管不住嘴才把这裙子放这里激励自己。”
心愉笑,小云妈妈真有趣,像最近学的一个成语“望梅止渴”。
汪明娜不是不知在别人家试穿她人衣物是一件很没有修养的事,但那小黑裙像有灵性般朝引诱她,她克制不住换上。
走到落地镜前,连小云都惊叹,“汪阿姨比我妈妈好看太多!”
好话谁不爱听?汪明娜居然大胆地朝小云脸上亲一口。
晚上心愉回家,见桌上有个纸盒包裹,上面贴着一张有实物图案纸条,正是那条裙子,汪明娜送她们去学校后又到商场购回同款。
“心悦,你说她会在何时何地施展她新近宝贝?”
心悦不正经,很有深意地笑,“当然是他们卧室。”
可心悦猜错了,那日心愉肚腹绞痛,像有只手在五脏六腑作乱,她痛得不堪其苦,班主任只得通知她母亲。
汪明娜来了,她穿着那身黑裙子,她选择在学校出风头,汪明娜在全班同学的惊叹声中心满意足了,这一次是她人生最高光时刻。
当然,也是唯一一次。
“心悦,婚姻会让一个人寂寞如此吗?把病痛女儿的班级当做秀场而不是夫妻主卧。”
“心愉,”心悦嗓音严肃无比,“我此刻只关心你病情,其他人爱怎么着怎么着。”
谈到这里,心愉笑了,“你说好笑不很好笑,去大医院那医生摸我肚子两下就断定我是阑尾炎,汪明娜不死心去了诊所,人家说只是普通肚痛,着凉而已。”
心悦嫌她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没耐心问:“到底谁是庸医?”
心愉两手一摊,在黑暗中挤眉弄眼,“汪明娜选择相信诊所医生,她比我害怕麻烦,不过,”她摸摸肚子,“还好诊所医生不是庸医。”
如果面前有张桌子,心悦说不定要拍案而起,“她晓不晓得阑尾炎会害死人?”
“无所谓,反正她不喜欢哑巴。”
心愉破罐子破摔语气让心悦万分心疼,她第一次钻进被窝抱紧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