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乐了,不是为这件荒唐事乐,是高兴心愉这次终于愿意对她敞开心扉了,这一路跟着来,他哪里像个男友?就像个搭子,她的事一点不要他参与,防得他死死的,像个外人,怕他知道得越多以后要挟她越多,他只能整日跟着一群老大爷老太太傻乐呵呵的。
老人们热情,看上他不消停地给他介绍家里孙女,外孙女,好几次还让正上着班女孩子请假来看他,弄得他尴尬十分,表明有女友人家也不信,有怎么会不紧着年轻女友来我们这群上了年纪的人面前尊老呢?一定是托词!
更过分的是,有位见识比其他老年人多的老大爷甚至当众怀疑他性向来,不然年轻气盛的,怎么对他们如花似玉的孙女儿们不感冒不来电呢?
他们不会怪自家囡囡魅力不够,竟一致对外的怪他思想不整,逸飞能怪谁?只能怪罪魁祸首的关心愉,都是她,不让哪轮的上一群头发都疏落了的老头老太太嘲笑他?
不然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无聊地陪一群年龄加起来超千岁的,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做健身运动?
气了这么多天,那天他朝她撒了气了,事后他回想也后怕,在此之前最亲密也不过浅尝辄止地碰碰嘴唇,连牙齿都没碰到过,这次多胆大,差点擦枪走火一步做到最后了。
可心愉没生气,反而他气不过了,是多无趣的女人才会在那种时候睡着?亏他还以为她到后面是害怕得恐惧了,只得憋着劲儿小心翼翼地蹭,怕吓到她,到后面发觉不对味,这人居然睡着了。
他气得哭笑不得,想狠狠地把她弄醒,可又想到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睡颜,眼眶下淡淡的青眼圈在告诉她,前一晚她也没睡好。
逸飞的破坏欲立马就消散了,他亲不够似的吻着她面颊,醒着的她怎么会愿意让他这样做能,机会是等来的,等到了就不要放过了。
等到他手机相册里已经存储了好多他偷拍他的私人照片,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不可告人的变态欲,过去他顶瞧不起男人这样做,现在他成了过去自己瞧不起那一类人了。
他回味着看这些亲密照片,相片里笑得像个灿烂傻瓜似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他除了在一次又一次极限运动成功时,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峰时能展露这种笑容,什么时候对人展露过了?
他对心愉的爱让他自己都讶异,他对着心愉的表情除了他自己看不见,别人都看见了,老头子老太太,杨管家,大姐二姐,俞家那日到场的所有亲戚,他和心愉在光岛的小别墅里和他们一起相处的司机,佣人们,他们都察觉了他们对彼此的爱,只有两个当事人还傻乎乎以为自己还没那么爱。
他很久前就见过心愉了,似乎所有俗套的青春作品,影视小说之类都偏爱人的十八岁,就像十八岁以后的风景再没也比不过这一年。
逸飞从来嗤之以鼻,但十八岁对他的吸引力在于是个成年人了,可以合法领取驾驶执照,不用像过去即使开得一把好车,也得带上个像阿方一样的成年人,要不然被交警查到,老头子又要暴跳如雷。
十八岁可以进出所有场合随心所欲,别误会逸飞对风月场所不感兴趣,但啤酒俱乐部总要的,想不走正门进去也不是不行,但他就是喜欢进出无阻,无人拘束地畅快感。
十八岁意味他仍然可以继续做学生,不用承担社会责任,但他做的有时与大多数同龄人不同的学生,谁的十八岁赶得上精彩,比得上他刺激,一次跳伞,降落伞没打开,还是靠备用伞老天爷才没收回他性命。
他们那群人有时为了追求肾上腺素上升的狂飙突击感,不用备用伞,这样做更有赌徒的快感像残忍的俄罗斯转盘赌,堵的是性命。
逸飞试过一次,第一次拉,降落伞像和他开玩笑似的没动,第二次才撑开来,前后短短时间连一秒都没有,可那种在生死徘徊的惊险兴奋感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
那样的刺激也就只有那么一次就被爸妈叫停,他们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惊吓得仿佛在死门关走一趟的是他们,立即采取措施停掉他所有信用卡,上下学由阿方专车接送,保镖也穿便装守在四周,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他的生命不完全属于他,也还属于给予他生命的另外两个生命体。
那段时间让逸飞烦躁不堪,学校里的生活再刺激有什么能比得上学校外?比得上大自然的奇峰凸石,激浪深涧?
母亲哭着说求他说宁愿他花心天天换女朋友,总比伤害自己好。
二姐在一旁后听见后,顿时拉下脸来,“这是什么话?女孩子该遭他这种神经病糟蹋,妈,嫁人最怕遇上你这种婆婆!”
他开玩笑的回问二姐:“那做妈呢?”
二姐十分可观地说:“那是很不错的。”
尚在哭泣的俞太太听见他们对话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哭是哭不出来了,笑又显得她是背叛了刚才哭的自己,把儿子的荒唐行径再次一笔勾销了。
那日,他百无聊赖地走进图书馆,馆内同学们都在认真学习,只有他在认真观察人,以前他是没有兴趣看人的,大自然不比人好看?
穿上全套裹身游泳服在贝加尔湖的冰针里浮游,观看不知何时会融尽的极地冰川,漫步在欧洲无数的童话小镇里,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却为哥特式教堂所震撼,他一直觉得在那种诡异的建筑,怎么能用来纪念耶稣,那该是魔鬼的住所。
脑海里回味着种种奇观的他,此时却困于挤满人与书的图书馆,不知怎地,逸飞不由得感到好笑,他是俞氏捐赠图书馆大楼里最不爱看书的人。
突然他看见一位和他同龄的少女,脸上挂着一脸迷思,同样呆呆的笑,也像是想起往事的笑,他顿时来了兴趣上前搭讪。
很遗憾,人生第一次搭讪以失败告终,她视他若无误,连抬眼皮看一眼都没心情。
这次搭讪若是成功,也许他和她出门喝杯咖啡,聊起自然世界,发现她一无所知,他会即刻失去兴趣,客气地说,“今天真好。”“你真漂亮。”“我们下次见面。”
然后,再没有然后。
偏她对他一点兴趣也无,倒勾起了他的兴趣,有什么事能令她如此忘我地回味?逸飞想可别是男友,男人输给另一个男人,是丢人又可耻的。
后来陆陆续续他见过她很多次,中间隔着几次打招呼,她依旧不理会他,那时他沮丧地想,她一定连自己脸都没记住。
人就是这样,越拿不下什么越想拿下什么,一个寒假不见,她白皙的皮肤晒得金棕,逸飞对她更有感觉了,原来她不是那种视阳光为X光一样,晒多了就要生癌般恐惧。
这一次他又鼓起勇气了,他孟浪大胆地对她说:“一个假期不见,你比上次见更美丽。”
这次成功了,她笑了,没有敷衍的,露出洁白牙齿的灿烂微笑,她说:“谢谢你。”
原来她不是没有礼貌的人,没有礼貌的人即使偶尔教养上来也只会客套不走心地说,“谢谢。”简单利落,再无其他,连个感谢的表情都不会有。
而她是个会在“谢谢”后加一个“你”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没有礼貌的人呢?她只是太守规矩了,不知是谁家的乖乖女。
他回顾神来,还想继续,可她已经走远了,逸飞第一次一颗心脏上了发条似的突突跳是为了异性而不是其他。
后来,他还想与她慢慢有进展时,老天爷怪他不爱惜生命了,一次山地车运动他因碰撞倒地流血进医院,原想顶多打石膏挨骂两个月,却不料医生一脸郑重地告诉杨管家,那是多发性骨髓瘤,潜伏多年今朝终于现身了。
老头子觉得他是报应到了,不然这病怎么就全家上下上百口人就死咬着他不放呢?
到底亲父子,这么多年为他配型也操碎心,母亲仍旧是母亲,这场病只是让她在所为他操的心里多了一份,操心他的病之余还操心他的人生大事。
任慧明就是他为了应付母亲找的,他可以对父亲的冷言冷语回以同样的冷漠,但母亲不行,他是由她带到人世间的,过去灿烂耀眼的生命都由母亲给予,他不能伤她的心。
至于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何必去打扰人家呢?
被一个怪病缠绕上的男的能给一个风头正盛的女孩什么呢?他放弃了,妥协了,但任慧明让他厌倦。
他不在乎她是否真的在意他,还是在意因他而到手的俞家人给的钱,但后来他发觉那女子是真的开始在乎他了,同样的她还希望他也能回报同样的在乎给她。
这下逸飞受不了了,他最烦人管他头脚,没有血缘的人更烦,他闭着门不见他,她就歇斯底里,直到提出最后分手后将她赶出去还要上门来,弄得逸飞简直对女人有了阴影。
再后来上门的一位叫关心愉,他并不知这位就是让他对异性唯一一次动心的那位,在学校时他从没打听过她的姓名,他想能有一日她亲自向他介绍自己,所以他始终不知她姓甚名谁。
杨管家进来和他说最新的看护叫关心愉时,他戏谑地嘲笑,“关心愉?她真的会关心俞家人,会关心我?你们条件开得好她才上门,不如叫关心钱更好!”
那时杨管家无奈地摇摇头只说:“以后你慢慢与她相处就好。”
他是怎么说的?
他恶声恶气地说:“慢慢?不知这位小姐能不能做到参加我葬礼!”
杨管家只得默默退出房间,留他独自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