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年时间,朝中势力潜移默化的从太子皇后一方转移到二皇子一方,直到势均力敌时,太子慌了,在皇后的运作下,在宫外开始了饲养亲兵以备不时之需。
而和骞在宫外的所作所为也在这时候被知晓,可是对他来说,时间已经足够,万事只欠东风,他决定再次回到波州,哪成想正好撞上太子收敛不义之财,便以此为突破口。
顺利回了安阳后,人一直在云光殿关着,但这却给了他布下的暗线一个信号,东风,回来了。
之后便是长达几个月的暗度陈仓,太子和二皇子的矛盾越来越大,波州一事后,太子失利,但嘉德帝一直未做出废黜太子的决断,饲养亲兵间接等于起兵谋反,二皇子以为是父皇对太子还有让其悔改之意,所以他迎头赶上,哪知道这时,太子竟然自己狗急跳墙,起兵逼宫,他想以此为由,获得嘉德帝的好感,只要太子一落马,之后就只需要等嘉德帝年迈老去就行。
可太子死了,而且死在了他的剑下,他能百分百确定的是,太子是自刎,他绝对没有杀害他的心思,因为他的父皇最痛恨的就是手刃手足之人。
这一切看似是意外,但仔细思虑后便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波助澜:“所以···废太子为何自刎?”
和骞眼光有些暗淡,他淡淡道:“他只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意料到最后,他竟然还有如此血性。”
原本以为废太子是个懦弱的人,其实不然,他人前的懦弱都是为了逃避责任。
“不过,就算他这时候不死,你以后便会放过他么?毕竟,只要人死了,才不会说话。”
这个意外无疑是让多方势力震惊,连嘉德帝也因此而愤怒,连夜噩梦,搅的他不得安宁,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怀疑,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三皇子的手笔。于是他借助司天监,试图让无生窥探天机。
而无生夜观天象而得之,荧惑守心,大人易政,主去其宫。
嘉德帝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但皇位继承一事总要有个结果。除夕前,嘉德帝深夜造访云光殿,和骞也已等候多时。
不过嘉德帝这次来不是兴师问罪,他更像是来求助,他说,他毕生最大的愿景,便是黄昏之时还能儿孙绕膝,安享晚年,他子嗣不多,除了一个公主,就只有这三个儿子,而现在,废太子去世,他只想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安然无恙,他只想为二皇子求一个安身立命,安稳度过余生的局面。这是他从前没有做到的,而他希望三皇子可以做到。
“但如果二皇子做了皇帝呢?他是否会答应给三皇子一个安稳的一生?”和骞问 。
嘉德帝未答,因为他对此没有信心。
“既然二皇子那么积极想继承你的伟业,为何不选他?”和骞又问。
“他的生母,是敌国东瀛的暗探。”嘉德帝道。
和骞想到,他在溶水村遇到的稳婆明香,其实是二皇子生母的随从,在其生母死后,她的随从也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却不想被同僚佐森川所救一直被养在溶水村。
“你知道?”嘉德帝问。
“之前只是怀疑,并无实证。”虽然之前一直怀疑杨瑞玥不得宠,是因为行事与嘉德帝不符,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简单。
嘉德帝得知杨瑞玥的生母樱施人是东瀛的暗探后,就将她处死了,那时他刚诞下杨瑞玥,嘉德帝再残忍也不会将刀伸向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故此将他留在了云真寺,是希望他此生青灯古佛相伴,平安度过一生就罢。这仿佛是一种赎罪,可大人犯下的错,为何要让一个孩子来赎罪?
三皇子出生后,嘉德帝稍微稳固了朝政,每日的相处也体验到了父与子的快乐,但他越是对三皇子好,就越是将他带入政权之争的漩涡中。
依照当时的情况,朝臣的意见几乎是垂直的倒向皇后杨瑞敖一方,嘉德帝作为政权的中心,他不能只顾自己一己私欲,不明不白的立三皇子为太子,而且三皇子还太小,就算人再出色,也无半点政绩,而皇后一方则是不断增强,假使以后杨瑞敖继承了皇位,三皇子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就在这时候,和骞放出皇帝有一子至今流落在外的消息,让言官谏言寻回,意见一出当即得到皇帝认可,或许,寻回来的二皇子可以制衡皇后一方。
而此时,嘉德帝已经不再去思虑太子之位要留给谁了,他只希望,他们三个,都能平平安安地,直到寿终正寝,这只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普通愿望。
和骞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安阳,他一岁是跟随自己的父皇回宫,整整十五年,没有离开过安阳皇宫一步,但是终日的圈养让他不合时宜的长出了翅膀。
而在外这么多年,来自各处的监视仍旧不断。
和骞与三皇子也并非那般陌生,他们年龄相仿,自小便在一块玩耍,直到惊秋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而嘉德帝自然也不希望和骞与三皇子相近。
三皇子从小与书籍作伴,在学堂很是出众,但朱镜风对他却并不理睬,反而是一有过错,会当着所有人面进行批评责罚,有时候会让他改写一篇文章,深夜都不能回宫。他内心深知,这是一种鞭策,而严师必出高徒,久而久之,他在学堂上,再也没有受过朱镜风的批评责罚。
饱读诗书已经不再满足他的需求,他开始用文章向朱镜风讨论当朝民生,时局,政策,以及他国的动向。而让他意外的是,朱镜风对此竟毫不掖藏。
朱镜风陪伴先帝,和嘉德帝五十余年,从十岁就上了战场,之后朝局稳定后就弃武从文,在文学上也颇有威望。
而元宵之夜,当惊秋找到三皇子的时候,自己即将继承的皇位近在眼前。
多年的学识让他早已熟悉政权的一切,他未曾感动惊喜,仿佛这件事自己已经做了很久。
可是往日再深究其中也只是纸上谈兵,而现在要如何挥动手中的利剑,如何达成心中的愿景,实则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惊秋一直护送他到云光殿,和骞却不在,不久之后,一波暗探深夜潜入云光殿,都被惊秋斩杀在殿外。
惊秋一路护着三皇子躲躲藏藏,后面暗探不断,各个身手矫捷,不知怎的,他们竟然躲到了天牢,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没想到,竟然在牢房碰见了虎啸和一群羽林军,牢房都快挤得住不下了。
当天刚微微亮时,二皇子发布了先帝薨逝的消息,宫里宫外乱作一团,天牢也不除外。
看守的侍卫隶属于兵部,最高职权在太尉黄慨歇手中,和虎啸带领的羽林军是死对头,他们觉得同样都是侍卫,而他们只能领兵部的俸禄,终日只能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而羽林军在外面则更加逍遥快活。
同样的,羽林军也看他们不顺眼,只是看守犯人而已,不用整天飞檐走壁,活得提心吊胆,现在两方胶着,内心的不满与怒火顷刻之间就被点燃,在这方寸的天牢中,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双方都不是吃素的,但羽林军人多势众,没几个回合就将看守的人打跑了。
故此,护送三皇子的人,从惊秋一人,变成了一个队伍。
惊秋接到的任务是将祈王接到后与和骞汇合再送到德武殿,稳固人心,所以他们此时直接赶往德武殿。
这个队伍始终训练有素,拿回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器后,齐步奔向德武殿,在安静而又慌乱的皇宫中,显得格外不一样。
一阵脚步声陡然在德武殿外响起,声势浩荡,几乎要把整个殿宇震碎,众人当然也都感觉到,可来的是哪一方的人马,还不得而知。
新帝在一次一次的震惊中听完和骞的长篇大论,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归根结底是他身体的血脉决定了这件事的成败,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当初在云真寺,方丈问了他三遍,要不要进宫要回自己的身份,他都答,要。
本来以为自己是鸿鹄,而现在却感觉自己是燕雀,这种落差感让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几乎一蹶不振,但就是这一阵脚步声,将他唤醒,燕雀又如何?谁规定了燕雀不能有鸿鹄之志?
和骞也听到了脚步声,他紧了紧手腕的鲜血染红的发带,正准备再次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时,他听见了一声:“主子。”
是惊秋,他冲在最前头,来的路上就跟虎啸将军说好了,护送三皇子的重任转交给他,往后他就是护国大功臣。
于此同时,黄慨歇的副将,罗爵欧从另一方赶来,两队人马在德武殿相聚,一时间,偌大的德武殿挤满了人,分庭抗礼,文武百官簇拥在殿内中央,背后是稳坐玉台龙椅的新帝,而和骞带着羽林军和三皇子在左侧,罗爵欧带着一队人马在右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