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瞒你，但不想骗你。”此刻的莫照野既陌生，又疏远。与第一面见到的他，和幻境中他，都截然不同。

似乎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的五官比少年时更锐利邪魅，乍一眼，浪荡又多情，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双看似含情的桃花眼里，无情又冰冷。

沈欢向他身后看去，身后是一片巨大的圆坛，纯白无暇，仿佛象征着神圣与不可抗。

圆坛上空，一道巨大的裂痕浮在半空，像天空压下来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平平静静却触目惊心。

圆坛之上，站了许多人。他们静立不动，气场冷漠，围成一个圈，诺大的圈内，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云白长袍，脊背挺直瘦削，侧对着沈欢，头微微垂着，额前的发散落，被风从脸颊吹过，面色苍白淡漠。

风很大，圆坛上那些人的话随着风吹过来。

“流殇城已经没了，你再纠结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你虽然身负魔族血液，可只要不解开封印，就不会真正变成魔族，你赶紧放我们离开，说不定我们最后可以放你一马！”

“沐卿，我相信你父王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倘若如此，当初所有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

“我们知道你不是天生的魔族，不会像他们一样，生下来就自私冷酷，只要你立刻拒绝解开封印和裂痕，我们会去求长老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你也有可能回归正道。”

这些人全部都知道了，莫照野让所有人都知道过去在流殇城发生的事。

沐卿，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沈欢喉咙艰涩，她脚步有些发沉，艰难地走过去，一步一步，离中间那个人越来越近。

莫照野在她身后，听着这些人的话，冷冷笑道：“没想到如今，你们还是如此可笑！当初要不是你们，流殇城怎么可能一夜灭城，你们告诉城主已经在流殇城布下阵法，让他引魔族入城诛灭魔族，却没告诉他，启动阵法，是以整个流殇城为代价！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苍生，为了除魔卫道，难道，流殇城的人就不是苍生，流殇城的人就该死吗 ！”

莫照野坚定朗声道：“沐卿，这天底下，那些正道、魔道之分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赶快调动体内的魔煞之力，我助你撕开虚空之裂，解开魔煞之印，从此以后，你就是魔君，我们一起为流殇城报仇！”

有人反驳道：“莫照野，你少胡说八道！如果不是魔族率先冒犯修真界，流殇城城主又怎会答应冒险引入魔族，他既答应，就说明他有一颗心系苍生、除魔卫道之心！你要牺牲这么多人的命，让他的后代变成魔族，一个他平时最为痛恨的魔族，你良心何在！”

穿过这些人的声音，穿过人群，沈欢跨上圆坛，来到沐卿面前。

沐卿垂着眼没有看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五官锐利压迫感十足，可始终围绕在身边的某股倔强顽抗，不知何时消散了。

沐卿封锁的记忆已经全部被打开，他是谁，他为何会有魔煞之印，他的父母是何人，如同褪不去的浪潮，涌入他的脑海里。

而他，又该何去何从。从小到大所承受和所做的一切，好像在这一刻都没了意义。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所有人都想他死，漫长的时光里，莫照野对他的感情早就被仇恨冲淡，现在的他对莫照野来说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他是个半仙半魔的人，玄虚大陆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喜欢他。

沈欢凝视麻木的沐卿，抬脚向前，离他更近，沐卿面无表情后退，沈欢拉住他的手腕，沐卿一顿，眼皮微抬。沈欢在那瞬间抱住沐卿。

她打了个响指，狂啸呼号的风在一刹那停止。沈欢的脸停在沐卿的耳畔，轻声道：“愿你所愿。”

话音落下，风骤起，那句“愿你所愿”散了开去。

他微微睁大眼。

系统知晓沐卿心情沉重，一直没有说话，但看着满了一半的进度条，它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宿主，恭喜你，你的任务完成一半了。”

沐卿眼睫微颤，既茫然，又无措，记忆解封、他知晓真正名字的那一刻，出生时血液里带着的某些天性，随之回归。

他的天性是与过去几年截然不同的，心地善良，朝气蓬勃，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父王口中拯救苍生的大英雄。

现在的沐卿，骨子里隐隐有种与天性相反的冲动，这股冲动力量强大，同时又与另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相互拉扯。

他已经不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