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薛柔现在应该随姑母往东,同嫏嬛殿诸位学子住在一起,可马车却停下。
“薛二姑娘,陛下方才派人来了一趟,将薜荔馆赐与姑娘单独居住。”
薛柔一把掀开车帘,“什么?”
她说完才瞥见胡侍中身后的顾灵清,似笑非笑讨人厌的模样,连忙收起愕然,咬了咬牙。
“谢陛下赏赐,”薛柔有些不甘心,“但这样是否不大合规矩。”
薜荔馆因靠近瑶华宫,向来是宠妃住所,比如姑母曾经随先帝出行,便居于此。
顾灵清轻笑一声,似乎含着淡淡讽意,“薛二姑娘多虑了,陛下只是顾及太后族亲尊贵,不宜与旁人挤在一处,不止姑娘,静宜郡主也是独居芙蕖榭。”
“安排薜荔馆,不过因为薛二姑娘有差事在身,较为方便。”
薛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顾灵清话中软刺气得不轻。
她在皇帝面前会忍耐,不代表也会忍耐顾灵清。
此人审她大表兄时,可是亲手动了刑的。
“顾大人一席话,令我感念肺腑,陛下竟这般照顾我们姐妹二人。”
薛柔笑得浅淡,看向顾灵清的目光格外真挚。
“不过论及揣摩帝心,谁能比得过顾大人呢?哪怕易牙再世恐也不能及。”
顾灵清脸色霎时间极为难看,眼前少女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一点亏都不肯吃。
拿他跟易牙那些奸臣比,顾灵清气极反笑,又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只好忍气吞声。
“某不及薛二姑娘博学,不懂你方才所言。”
薛柔见好就收,也没继续下去,只是往不远处薜荔馆去。
天色晦暗,少女轻薄衣衫如流动月华,淡淡笼罩着她,一如天宫仙子。
只有离近了,方能瞧见仙子满脸怨气。
流采小声提醒,“女公子,那边有人来了。”
薛柔收回面上怨气,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迎面而来的是李顺。
“薛二姑娘,陛下请你去一趟瑶华宫。”
“这么晚了,是有何急事么?”
薛柔心底叹气,总不会是顾灵清告了状。
应当不至于罢,他走那么快么?
会飞不成?
“没有急事,”李顺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陛下什么都没说。”
踏入瑶华宫正殿前,薛柔又看了眼李顺,确定对方当真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后,方才叹口气认命般进去。
她脑海中,将自己近日所作所为仔细捋了遍。
并无出格之处。
“陛下召我何事?”薛柔看不清皇帝的脸,站得远远的。
“离近些,”谢凌钰微微招手,“可曾用过晚膳了?”
薛柔愣了一下,心道真是明知故问,还没去薜荔馆安顿下,便被叫来。
“和朕一道用晚膳。”
谢凌钰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陛下不是不喜同旁人用膳么?”
薛柔满是疑惑。
她幼时某次去式乾殿,瞧见谢凌钰用膳,手边还有碗不知什么汤羹,瞧着很是美味。
薛柔小时候馋嘴,巴巴多瞧了几眼,谢凌钰问她还有何事?
左右不过小事,她便直说心中所想,熟料皇帝脸色却骤然阴沉,吓得她以为说了谋逆之言。
见她脸色苍白,皇帝也缓和了语气,“朕不喜与人一道用膳。”
薛柔谨记此事,多年来再未觊觎过式乾殿的御膳。
然而,此时此刻的谢凌钰,却抬眼装作无事人般。
“朕何时说过?”
薛柔默认一瞬,将他那日用的汤羹什么模样都说了出来,一口咬定:“我绝没有记错。”
谢凌钰忽然笑了一声,“你有人证么?”
这话未免无赖,薛柔怔了一瞬,却因皇帝面上笑意放松许多。
“我的人证恐怕只有陛下了。”
谢凌钰闻言,反倒收起笑意,一张脸绷紧了。
半晌,他才示意李顺上前布菜。
有宫人端上一只瓷碗,放在皇帝面前。
李顺觑了一眼皇帝脸色,将那只碗放在薛柔手边,低声细语。
“薛二姑娘,此乃武陵特有的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