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演武结束,众人回居所之时,薛柔见皇帝在不远处,似乎同谁说着话。
她上前几步,被谢凌钰发现了。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谢凌钰语气平淡,并无今日被宜都王冒犯的不快。
“陛下,我本想问你今日同齐将军说了什么?”
薛柔实话实说,她本打算等皇帝身边的人离开,再上前询问。
左右谢凌钰就算不想回,也不至于治她的罪。
话音落下,皇帝身边那人转过身,看着她的脸,不痛快道:“谁令你打探的?”
薛柔这才发现,陛下身边的是彭城王世子。
彭城王不喜薛太后,他儿子也不喜欢薛柔。
方才,谢寒问了李顺,薛二姑娘是否夸赞过齐将军或宜都王,不许欺瞒他。
李顺苦着脸,“齐将军剑法了得,又是徐国公属下,薛二姑娘夸上两句实属常理。”
谢寒立马跳了脚,妖女,简直就是妖女,就是她害皇兄屈尊降贵一遭。
好比那京中的权贵子弟们,为博薛二姑娘一笑大打出手。
现下见着薛柔,谢寒更是恼怒,没有半分好脸色。
彭城王世子同皇帝一起长大,关系甚笃,其父在宗室中声望极高,故而谢寒在京中向来能横着走。
但薛柔从不惯着这些宗亲,冷笑一声,“我同你皇兄说话,你跳出来做什么。”
“你出身世家,便是这样学礼仪的?”谢寒气得要命,“本世子乃大昭宗亲,你长乐薛氏为臣。”
“我薛氏奉陛下一人为君,只做陛下一人的臣子,”薛柔一顶帽子扣了上去,“还是说,世子有旁的想法,急不可耐了?”
谢寒快要气疯了,“简直——”
“住口。”
皇帝两个字把谢寒的嘴堵住,他没法子,将“不可理喻”四个字咽下去。
谢凌钰望向她的眼睛,“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些?”
“只是好奇。”薛柔偏过脸,看了眼不远处的演武场。
她以为,谢凌钰只能把旁人吓哭,可齐将军看起来不像胆小怯懦之辈。
“若陛下不想说,便不必说,”薛柔轻呵一声,“免得被人无端揣测。”
谢寒脸憋得通红,却听见皇兄让自己回去。
“朕告诉他,下来切磋是指点他。”谢凌钰神色平淡。
“只为了这个啊。”薛柔若有所思。
怪不得谢凌钰忽然上演武台,甚至不顾危险。
几招下来,让徐国公得力手下感激涕零,得他忠心,倒也说得通。
但……薛柔仍觉得不偿失。
倘若皇帝真因此出了事,宗室必然又要推位新帝。
如今谢氏宗亲中,没有年纪尚小的孩子,而年长的宗亲皆不喜太后摄政。
纵使太后与陛下疏远,但谢氏那么多人里,竟只有他在时,薛氏仍能再延续几年尊荣。
“陛下,今日的事情,我同世子的想法一样。”
实在冒险。
“世子的想法?”谢凌钰反问,面色有些古怪。
谢寒方才可是痛心疾首,一副要死谏的模样,“皇兄乃天子,千万莫要重蹈先帝覆辙。”
谢凌钰漠然,自他打算利用薛柔,谢寒是最好骗的。
彭城王世子死心眼地认为,皇兄被蛊惑了,被薛二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定会立她为后。
薛柔还真不知道谢寒怎么想,只觉此人莫名其妙,对自己恶意颇大。
但对陛下死心塌地的。
“世子不是担心陛下受伤么?”薛柔茫然,“他还能想什么?”
半晌,谢凌钰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
“的确如此,没有旁的。”
少年眼中如冰雪化冻,漾出春水。
连赤红耳坠,也不再是阴惨似血般的红,而是残阳如血的红,还留有一点余温。
“你……”
谢凌钰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对劲,收回视线,沉默一瞬后又开口。
“现在回薜荔馆么?”
“自然。”
薛柔也觉得皇帝现在十分奇怪,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却看不出什么,就连方才刹那柔和也是自己的幻觉般。
薛柔莫名有些紧张,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想快些回去。
“陛下,我得回薜荔馆换件衣裳。”
等会还有晚宴。
“嗯。”谢凌钰颔首,并没有留她。
回了寝殿,皇帝因今日下场切磋,身上沾了灰尘,需得沐浴,再换一身常服。
他刚穿上里衣,便听见李顺在外头禀报。
“陛下,顾大人方才来过,说南楚的永兴郡主方才进了薜荔馆。”
李顺听见皇帝意味不明“嗯”了声,但里头穿衣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停下。
他战战兢兢,祈祷帝王怒火莫要烧到自己头上。
“顾大人方才还说,那个永兴郡主不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