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故意曲解,还不允她辩解。
薛柔暗暗咬牙,既然如此,便不能怪她胡搅蛮缠了。
“我不信,”她一口咬定,“就连先帝遇到我姑母后,也宠幸过其她妃嫔。”
这话放在外面说,不知要被参多少回,简直大逆不道。
谁人不知,自薛韵专宠,起居注中先帝唯一一次临幸旁人,便是贤妃。
也是今上不能提及的生母。
按她的意思,先帝若真痴情,便该从宗室过继,而不是同贤妃诞下谢凌钰。
果然,谢凌钰脸色阴沉,见她不敢抬头,直接捏着她脸颊,逼她直视自己。
他力道很轻,仔细端详着面前少女。
本想呵斥一句,却瞧见她眼睫一颤一颤,嫣红双唇抿着,可怜到不行,仿佛出言不逊的不是她。
谢凌钰忽觉她像张牙舞爪的猫儿,以为挠的那一下多伤人,实际不痛不痒。
他忽然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那是先帝无能。”
同为天子,谢凌钰比谁都明白,那个男人在情字上有多优柔寡断,又刚愎自用。
太后那样聪明的人,都会被养大的天子反咬一口,何况眼前的薛柔。
谢凌钰自己便是养不熟的,绝不可能允许宫中有异腹子。
“阿音,信与不信,你试一试便知。”
看着少年毫无怒意的脸,薛柔忍不住想夺门而出。
她顾不上什么陈宣不陈宣,满脑子都是陛下疯了不成。
谢凌钰方才说的话,若被史官记下,每一句都足以让他够上昏君名号。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就算陈宣一头撞死在太极殿,谢凌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然而,薛柔直直望向少年的眼睛时,却看不到一点执拗和疯狂。
那里面唯有一片平静,如湖面映照她的惊慌。
“沈太医……沈太医恐怕在殿内侯着了,我……”
薛柔有些慌不择路地绕过皇帝,却被拦住。
“让他进来就是,”谢凌钰十分自然地拉着她坐下,“朕在一旁陪着你。”
薛柔想说不必,却硬生生咽下去。
沈愈之进来,忍不住挑眉,坐着的两人,一个恹恹的,另一个则云淡风轻。
他轻咳两声,望闻问切后,安抚薛柔几句,说是并无问题。
谢凌钰闻言颔首,终于肯放薛柔离开。
“明日,还是这个时候。”
薛柔脸色一僵,“……好。”
*
顾府。
“简直荒唐,匪夷所思,”陈宣不知喝了几盏茶,对着顾灵清满腹牢骚,“往后她一吹枕头风,岂有我等容身之所?”
顾灵清不知在想什么,十分敷衍,“嗯”了几声聊作回应。
一旁的顾又嵘忍不住蹙眉。
前几日顾灵清升为正使,空出来的位置由她补上,思及往后与陈宣同朝为官,顾又嵘浑身难受。
“陈少卿这般操心?”顾又嵘笑得没个正经,“不若净了身进宫代替李顺,终日看着陛下莫要见薛二姑娘好了。”
短短几句话把陈宣挖苦到面色铁青,顾灵清终于回过神,道:“她素来说话直了些,你多担待。”
顾灵清沉吟片刻,“陛下爱重薛二姑娘,多纵容些乃情之所至,焕之何须忧虑?”
顾又嵘忍不住笑了几声,她回了京才知自家竟有情种,也就寥寥数人了解顾灵清在张胭那丢了多少脸。
此刻,顾灵清定极为理解陛下所为。
眼看着陈宣离去,顾又嵘忍不住叮嘱:“你近日心不在焉,听说昨日在地牢里,差点被南楚的犯人摆一道。”
“你在陛下面前,若还是神思不属,恐怕我会是第一个十日内拔擢两次的朱衣使。”
顾灵清闭了闭眼,“知道了。”
但他心里清楚,近来委顿瞒不过陛下。
次日接近午时,他特意避开薛柔在的时候,在式乾殿外求见。
待顾灵清将公务禀告后,见陛下颔首,并无不满神色,心底长舒口气。
说完公示,御座上的少年却陡然开口。
“朕有一事疑惑。”
谢凌钰微微偏首,忍不住瞥了眼薛柔方才待的地方。
“倘若一人想娶一女子为妻,对方不但不理不睬,更是避之若浼,办法用尽后,仍颗粒无收,或许还会耽误正事,该如何?”
顾灵清只当陛下提点自己,连忙道:“臣以私情误事,还请陛下降罪。”
谢凌钰却扯了扯嘴角,现出抹苦笑。
“朕说的,”他默然一瞬,“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