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终于感到好奇,自由的许盛言,到底是什么模样。
风声急啸。
排球以刁钻的角度迅疾飞来,许盛言视线跟随,一路后撤,脚跟突然陷进被晒软的沙坑踩空,踉跄仰倒的瞬间,林砚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伸出手,竟想要去接住他。
两人却被下坠的惯性带着一同扑进温热的沙浪里。
Betty急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许盛言抱着球,抬起头露出笑容,告诉她没事。
球是庄明燊发的,自然他的责任,见人摔倒,急忙扒在网边问他伤到脚没。
许盛言举起手摆摆。
等身后一阵翻动,他才惊觉,自己不但枕着林砚周的胳膊,撑在沙地上的左手,也不知何时按到了对方半褪的沙滩裤边缘。
他猝然收回手指。
运动后的体温格外高,两人腰间的接触部位,分外滚烫。
“……”
他爬起来的速度,跟受惊兔子一样,飞窜急速。
“有没有事?”许盛言瞥开眼神,望向别处。
林砚周不说谎,如实道:“不知道。”
他下意识想说我帮你看看,可这样就显得太其心可居,对方才出手帮了自己,他转头便得寸进尺,这不太好,怎么能恩将仇报。于是酝酿半天,就憋出一句:“要不结算吧,不玩了。”
林砚周肉眼可见地不太想说话。
他拍拍身上的白沙,站起来,看了眼比分,神色又恢复成平时的疏远:“速战速决。”
几人一直玩到夕阳西下,海面撒满辉光,碎成金箔般璀璨,海风掀开纠缠的衣角,圣灵群岛的温度跟随黄昏线一并下坠。
空气里都是荷尔蒙与汗水的味道。
六人最后定格在沙滩上的画面,是没来及清算比分的剪影。
晚餐后,许盛言践行白日的承诺,在露天酒吧给庄明燊点了一杯日出龙舌兰。红石榴与橙汁的色调碰撞,与海岛十分相配。
浪风过耳,像低柔的交响曲。
庄明燊告诉他,自己也会调酒,水准强过这位调酒师,问他有没有兴趣试试。
不出所料遭到了拒绝,许盛言以白天运动过盛,晚上想好好休息为由,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这个人很神奇,表面看着很好说话,脾气也温和,但一靠近,又拒人千里外。
实则谁也近不了他身。
“你知道吗。”庄明燊看着酒杯,“有一首歌也叫龙舌兰。”
许盛言扬眉,礼貌地应和:“嗯?没听过。”
一盏昏黄暖灯,照得庄明燊五官更加硬朗:“我也是前不久才听到,从前不听粤语歌。”
许盛言被勾起一丝好奇:“是粤语歌,怎么唱?”
庄明燊抬眼,就这么看着他,说不出话,很久很久。
“怎么了?”被他盯得久了,许盛言有些无所适从。
庄明燊释然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记得了。”
“下次吧。”他说,“下次……有机会的话,唱给你听。”
说完,庄明燊就转身离去,那杯日出龙舌兰,连一半都没喝到。
酒吧悠扬低沉地放着一首歌,沉缓的钢琴曲配合歌词略显感伤,巧合的是也一首粤语歌,不过,许盛言没有听过。
回房休息的时候,走廊灯不幸坏了一个,临近门口一段路,陷入短暂黑暗,但也能勉强目视。
就在他准备开门时,突然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林砚……林生。”许盛言语言系统都被扰乱。
海边的月亮倒是格外耀眼,透过身后露台,照得人眼睛透亮。
他闻到林砚周身上刚刚洗过澡的沐浴味,很清爽,很凉。
“我问你一件事。”林砚周抱手靠在门沿,看着他,“但这或许涉及你个人隐私,你可以选择拒绝。”
过分的礼貌与和平,竟让许盛言一时间难以适应,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预兆,淡然道:“你说。”
“你和庄明燊怎么认识的?”林砚周不遮不掩,开门见山。
似乎没想到问题会如此简单,许盛言一时惊诧地睁了睁眼,嘴唇翕动:“就……有次我去书店买书,他是老板,我们闲聊了几句。”
说完,他又补充道:“信义街那家。”
他这么一提,林砚周便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他没来公司,被自己隔着红绿灯当场抓包的那天。
“哦,那天。”
许盛言心虚地垂眸。
“庄明燊,有什么问题吗。”许盛言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主动问。
“没什么。”林砚周轻吸一口气,语气淡淡,“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对他不按路数出牌的情况,许盛言突然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说:“知道。”
“他有男朋友,你知道吗?”说这话的人大概没注意,本为好意的提醒,因为私人情绪突然有些厉色,混合在语境里,像一种责怪。
许盛言神色变了变,原本的惊讶烟消云散,他自然认为,林砚周是把他当做了介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他眼神闪躲,语气委屈道:“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从始至终都没人告诉过他这件事,被欺骗的才是受害者,可现在,他好像被误解了。
“我无心破坏他人感情。”许盛言捏紧了衣角,语气颤抖,“我也不喜欢他。”
他自认自己从未有半分逾矩的行为,也在第一次对方表露出意图后,委婉拒绝,现在想来,对方或许根本没放在心上。
许盛言捏紧指尖,站在林砚周对面,局促又难堪。
他并不想在林砚周面前讨论这个话题,这并非一件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告诉他真相的人还是林砚周。
他此刻在对方心中的形象是什么呢,来者不拒的玩咖,还是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你没什么想说的?庄明燊他……”林砚周见对方半天没说话,以为自己表述不清,便想再次重复,许盛言出声,直接打断了他,“够了。”
林砚周眉目一厉。
他抬头,眸中黯淡,望向林砚周时很脱力,又有些狼狈:“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