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理咨询师约好见面的日子,竟然是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青城气温已逼近零度,南方特有的湿冷浸着关节,寒意由内而外。
每到这样的季节,宋成希每一块受过伤的骨头都会隐隐作痛,每时每刻地提醒着他想要忘记的灰色过往。
江天晚介绍的心理咨询师叫徐彻,和江天晚一样,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心理咨询中心开在东城区,是青城最有名的历史建筑保护区,中心名字叫心桥,挺有诗意。
电话预约时,徐彻坦白说他不仅是江天晚的咨询师,还是非常要好的兄弟,所以咨询费会给打骨折。
宋成希带着一身潮湿寒意踏进中心,发现中心的装潢比起咨询中心更像私人别墅,确实让人产生一种到了朋友家的错觉。
徐彻的助理早等在门厅,替他收好雨伞和外套后,带他上了三楼,那里是VIP客户的专属接待室。
“宋老师,欢迎。”
徐彻的声音柔和,外貌也温文尔雅,不像江天晚那样英俊到带着侵略性,反而一眼就觉得他温良无害,值得信赖。
徐彻引宋成希坐进包裹感极强的单人沙发里,随意寒暄了几句,又问他想喝什么。
“喝水就好,不麻烦你。”
宋成希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三分之一的位置,腰板挺得笔直,辜负了如此舒服的沙发。
徐彻注意到了他的姿势,体贴道:“忘了宋老师是舞蹈演员,不像我们喜欢葛优瘫,要不还是坐凳子?这样你是不是更自在?”
宋成希立即同意,端端正正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双手乖乖搁在桌上。
昨晚他提前做了些功课,就像以前每晚做课前预习一样,预习了听课效率更高,现在他自信能配合好徐彻,高效完成这次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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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江天晚所说,徐彻是个很好的咨询师,两个多小时的咨询过程十分愉快。
宋成希一贯认为自己不是话多的人,但徐彻很会引导,两小时里几乎都是宋成希在诉说,头一回说话说得口干舌燥。
走出心桥,宋成希长出一口气,竟觉得身体像被掏空了似的疲惫。
原来,和人坦诚聊天是这么消耗精力的事情。
可惜,今天聊了那么久,内容与克服心理障碍全然无关。
按这样的进度,克服障碍大概还遥遥无期,可杏荷杯的初赛就在开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知道徐彻为什么对他的心理问题只字不提,或者说,他聊得太放飞自我了?
外头依旧阴雨绵绵,冷空气刺激得鼻腔刺痛。
“宋成希。”
远处有人叫他,声音隔着簌簌雨声,听着不真切,他循着声音,透过雨幕找到了来源。
江天晚正站在街对面。
背景是老洋房的茄红色砖墙,他从头到脚一身黑,撑着把透明伞,又酷又飒又温柔。
宋成希胸口一热,没想太多,甚至没撑开自己的伞,三步并两步地穿过雨幕,冲到了透明伞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傻乎乎问。
江天晚当然知道,宋成希自己告诉他的,他还问过要不要陪,但宋成希拒绝了。
宋成希其实是想问的是,为什么江天晚能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出来,为什么他出来的时候江天晚能刚好就在街对面。
“我猜的。”江天晚顺着他的话随口胡说,从兜里摸出一罐咖啡塞到宋成希手里,“捂捂手。”
易拉罐的温度正正好,足够快速驱散寒意,但又不会烫得拿不住,和买它的人一样。
宋成希捧着咖啡,低头站在伞下。
这会儿两人距离挨得够近,他这才看见,江天晚的裤脚和衣摆都是湿透的,恍然明白了。
江天晚当然不知道他什么时间出来,所以一定是提早等在了这里,也许他刚进咨询室时,江天晚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他不知道江天晚为什么要等他,也许是急于了解咨询的进展。
那他就更不太好意思告诉江天晚今天还毫无进展的事实了。
但江天晚什么也没问,只伸手掸去了他发梢的雨水,送他到车门边,替他开门,护他上车,而后一路无话地把他送回了公寓。
二人还是共撑一把伞。
从车库到楼道口的距离有点短,没闻够江天晚身上的气味就到地方了。
宋成希正纠结要不要让江天晚上去坐会儿,至少烘干衣裤,可江天晚止步楼道口,站在雨里没收伞。
“我还有点工作,要先走了。”江天晚淡淡说,情绪不高的样子,“下次咨询时间约好了吗?我还来接你。”
说到这个,宋成希有点心虚。
临告别时,徐彻倒是问过他要不要确定下次咨询的时间,可他推辞了,说近期要离开青城一趟,归期未定。
这话不全是托辞,他确实要出趟远门,但归期已定,只是他不确定还要不要再去咨询,他想要能更快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想确认□□能课的安排再约。”宋成希摸了摸鼻子,撒了个不算谎言的谎。
江天晚不疑有他:“好,那…宋老师再会?”
“再会,开车小心。”
宋成希总觉得江天晚今天有些古怪,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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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晚回到车里,摸出手机,给徐彻回了电话。
两位关系够近,徐彻甚至猜到了江天晚对宋成希的爱慕。
所以他未加寒暄,直奔主题:“宋老师出来的时候,情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