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江的浪一股推着一股,江上的群风涌向市区,由远及近,从澎湃逐渐温和。
喧嚣的海市热闹了一整天,时针走到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中央商务区的写字楼灯烛荧煌,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有零星几个晃动的人影,道路上的水坑倒映着玻璃幕墙投射的琥珀霓虹光。一辆外卖车忽地碾过积水,琉璃镜面瞬间化作无数泥点四处飞溅。
“叮——”
罗南江弯着腰扶着电梯门爬出来,眼看就要摔出去,蓝天及时扶了一把,将他扶正。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能喝的。你也没喝多少啊?怎么路都走不清了。”蓝天拖着不省人事的罗南江找到他的房间。
晚上他带罗南江去参加一个Party,到了之后没怎么顾得上他。他也没见罗南江喝上几杯,谁知出来之后罗南江连路都走不稳。蓝天只好顺路给他送回来。
“是这间吧?”蓝天问。虽然是他找人订的酒店,可是他并不知道具体房号。
罗南江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点了个头:“我到了。”他的手摸遍全身口袋,最后在外套内侧摸出房卡。
“滴-滴”
确认房间匹配上,蓝天放开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子。
“到了,我回去了啊。明天没什么事,你先自己玩几天吧。吃喝玩乐的费用我报销。”
罗南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然后开门进去了。
确认把人送到,蓝天转身走回电梯。
A酒店的走廊很宽,脚下是柔软的地毯,从顶上的灯到墙上的隔板波纹都是暖色调,多走几步就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电梯还没到,蓝天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敏锐的后退两步,跟着踢脚线上亮着的指示灯走到楼层的安全出口。
他屏息凝神,轻声将手放到楼梯口的把手上——
“哐!”
灰白色的铁门快速被推开一扇,蓝天的身影转瞬闪入楼梯口,声控灯随着他的动作亮起,一切光景尽收眼底。
灰色的水泥地面,规整的阶梯,修直的不锈钢扶手刷着白漆。蓝天用食指往冰冷的扶手上一抹,碰上了一指灰。
他翻手变出一张符,待他闭上眼睛,双指中的黄符顷刻燃烧。
“丁卯玉女,甲戌神将。青龙揭地,白虎照墙!”
黄符烧尽,蓝天大喝一声:“显!”
已经灭了的声控灯随着他的声音又一次亮起,眼前依旧只有楼梯转角处的白墙,连空气都不曾稍许浮动。
跑这么快?
蓝天懊恼地收回手势,丧气踱步走回电梯口。心想最近究竟是水逆还是道行不稳,回去一定要先给自己算一卦,再熬夜抄经练功。
至于罗南江么,下午他已经画了一张符给他放身上了,可保他安全无虞。
*
“咚-咚-咚”
罗南江刚关上门,就听见敲门声。
“你怎么又——”
一开门,一张这两天骂了无数遍的脸赫然出现。
齐原穿着纯黑的宽松皮衣外套,牛仔裤是自己给他买的那件休闲做旧款式,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娱乐公司庆典晚会放在迎宾区C位的模特人形立牌。
罗南江仅看了一眼,似乎想确定是不是真人。做出决断后,他眨了下眼睛,迅速地用力将门闭上——
一只手从外面撑住即将紧闭的阻隔,明明只有一掌宽的距离,罗南江却怎么使劲都关不下去。
最终他生气地放开手,由着那人进来。
罗南江往窗前走几步,听到背后的人已经进来,关上了门。
这间房间是A酒店主推的云中套房。层高七米,270°的全景落地窗,可尽情俯瞰淮江蜿蜒流淌。海市最繁华震撼的建筑群在这里一览无遗。
地面铺就暗调镜面瓷砖,中央是绒紫色地毯。起居室、卧室与用餐区衔接流畅,弧面阶梯沙发贴着落地窗,空间通透,尽显设计感。
他没说话,背后的人也没说话。罗南江踩在地毯内,齐原始终站在地毯外的瓷砖上。两人默契地玩上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没人说开始,也就没人喊结束。
又过了很久,久到罗南江上下眼皮打完一架,争出你死我活,胜出的上眼皮已经盖下来,整个人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齐原终于动了。
他像风一样包裹住罗南江,立牌纸板长出血肉身躯,变成最宽厚坚实的胸膛。
天花板中央绽放一朵黑色巨型花瓣,花瓣尖端各有光柱直直垂下,触到地毯又相通相合,聚成圆形底座,上面放着柔软的白色云朵床垫。待罗南江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被稳稳当当地扶到床上坐着。
罗南江下午拍海报时画了淡妆。头发精致地抓到耳后,眉毛如深谷般幽密,两扇睫毛没有特意夹翘,利刃般垂耸。红晕从脖子一直向上染到耳尖,双颊更是白中透着绯红,细腻的皮肤见不到任何毛孔。
齐原的喉间滚动,跪坐在床边扶着他,终于开口问道:“喝了多少?”他的声音还是有些许沙哑,但已经恢复许多,听上去只是低沉。
罗南江忽然抿紧嘴巴微笑,盯着齐原的眼睛,手指慢慢举起了一个数字,像个认真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孩子。
齐原:“一箱?”
“一瓶。”
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