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根本就是个不碰南墙不回头、碰了也不回头的性格,婚约这种他能做主的事情自然是让自己先高兴。
至于喜欢不喜欢——那怎么能不喜欢呢?
反正姚钺被强行指婚去请求退婚的时候陛下是这么说的。在他的认知里青梅竹马不能不喜欢。
“还好这事给放下了。”姬开松了一口气。
锦浪轻仍是满脸疑惑,但一想起来近日听到的乱七八糟的谣言,忽然又觉得豁然开朗。百安县主还说这些平头百姓真是闲出毛来了皇室子弟的谣言一套接一套,不是贤王就是姚锐,压根没两句能信的。
这难道不是很可信吗?
什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说实在的锦浪轻现在觉得这两人不对劲。
但姬开敢骂百安县主啊。
太帅了好吧。
一码归一码,该站队还是得站队。
牢房里一时归于沉默,光线也逐渐偏移。
决明子和相思子一块儿下来了。
相思子罕见的没抱琵琶,提了只小箱子,一下来不由分说地把姬开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边打开箱子翻出来伤药和绷带往伤口上糊。
“殿下嫌底下太脏,不肯下来。有什么事让您直接说。”决明子抱着剑,言简意赅地转达姚锐的意思。
姬开一边疼的面目扭曲地抽气,又实在不敢大幅度挣扎,一边对决明子说:“他不下来我怎么说。轻点轻点轻点……”
决明子没再说话,回去复命后很快又下来了:“殿下说,要么他回去,要么你上去。”
“喵!!!”玉龙炸成一团,极强硬地从姬开怀里扭身下来,一边哈气一边顺着梯子往地面上爬。
手上是用劲了一点,大概是把这只肥猫弄疼了。
“锦浪轻,把她提出来押上去。”姬开看着相思子把最后一段绷带缠好打结,拍拍衣服起身走了。
锦浪轻叹了口气,从外边叫了个狱卒,把渔妇提了出去。
百安县主也在大堂里,她站在一边,仍是团扇挡着半边脸。姚锐坐在一把椅子上,跷着腿揉着猫毛。
锦浪轻瞬间变了脸,整个人刻薄冷淡地退到了最后去。
“殿下,你待如何?”姬开指指渔妇,询问姚锐。
他只抬眼瞟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绷带上:“甘遂见你一身血的跑出去,被抓伤也不知道处理?”
“不碍事。小打小闹,哪有穿心彻骨的严重。”姬开随口搪塞过去,“你教她拿琵琶打人,现在人打死了,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姚锐正眼看向渔妇。
“罪人姓颜,没有名字,街坊邻里都喊罪人‘大鱼’。”渔妇知道姚锐打定主意要救她,便垂下睫毛,顺从回答。
“识字吗?”
“识字。学堂的先生免了我的束脩,有空时去学过。”
姚锐挥手喊决明子:“决明子,有没有纸笔?”
锦浪轻指指公堂上夏琮的桌子——这个点都在上朝,她难得跑了一次,竟还遭上这种事。
决明子颔首致谢上前拿了纸笔来。
“从今以后你便叫颜晅,字子晴。”姚锐在纸上写下这五个字来,又接着往后写开脱罪名的话,“我倒也还有几个辟除入仕的名额,你有没有兴趣?当官的话……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你弟妹还能以官家子弟自居。”
吴国封闭女科,只剩恩荫、征辟两条路可走。
恩荫的名额少之又少,高官显贵又绝不肯把女儿丢到官场里和太子共事。
离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罪人承蒙殿下恩情,不敢奢求。”颜子晴思来想去,说了句含蓄委婉的话来,“若能得殿下青睐,乃小民三十之幸。可罪人身无长物,也无以为报。”
姚锐向决明子要了把剪子,把玉龙背上染了血的长毛全部剪掉,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我的恩情向来明码标价。你若是不愿,你我缘分就此了结;若是愿意,就必须对我生死相随。”
“罪臣愿漆身吞炭、结草衔环。”颜子晴抬起眼睛,真挚、诚恳、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姚锐把状纸递给锦浪轻:“人我带走了。你向吴王报一声便是,不报也罢。罪责什么的你随便扯一点,别显得我徇私,又让那群老头子追着骂。”
锦浪轻看了看夏琮的位子正上方挂着的“秦镜高悬”的牌匾以及装模作样挂着的一面巨大的铜镜,叫苦不迭。
“下臣明白。”她偷偷瞄了百安县主两眼,往别的屋子里走去了。
本来她只能在六品以下徘徊,现在成了三品大员,怎么着也得徇私一下——人家都说了恩情明码标价,虽然把他们叫过来本身就是价格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