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霍林氏迟迟不见霍问出门,便寻了过来。
“问儿,怎么一直呆在屋内?今个休沐要好好休息才是不要再为公务忧心,饭已备好,快些出来吃饭。”
一连敲了门三声也没听到霍问的回应。
“问儿,你在屋里吗?”霍林氏又试着往屋里喊了喊。
还是没人应,霍问没有把门扣上,门还是虚掩着的,霍林氏便将门打开了径直走了进去。
见霍问还在屋里只是睡着了,她放下心来,没有叫醒他,小心替他把被子盖好,放轻了脚步走出房间,又将门关上了。
次日卯时三刻,霍问如往常般摸黑起身,指尖刚勾住陶灯绳,铜环扣响的脆响突然刺破寂静。
雕花木门被推开半扇,带着晨露的穿堂风卷着三道身影进来——前头两个绿袄小婢各挎着朱漆提篮,后头青布短打的小厮弓腰抬着铜盆,盆沿还搭着半幅月白绞帕。
“奴婢们伺候霍大人穿衣洗漱。”
霍问被吓了一跳,转身望去竟是张华业昨个送过来的女侍和仆从。
"霍大人万安。"为首干练的婢女福了福身。
她腕间银镯轻晃,从提篮里捧出叠得齐整的湖蓝襕衫:"奴婢芳草侍候霍大人穿衣,这是昨个儿新晒的朝服,熏了半日柏子香。"
另一个垂着双髻的小婢紧跟着上前,指尖捏着羊脂玉簪子,袖口露出半截绣着缠枝莲的月白里子:"大人容奴婢小常伺候您束发。"
霍问后退半步撞在床柱上,他身上还穿着单衣,只有薄薄的一层,大早上两个正值妙龄的姑娘跑进来说要服侍他洗漱穿衣?
这可真是……
他盯着铜盆里蒸腾的露水汽,面上一热,喉结动了动:"不、不必......"
话未说完,那叫小顺的小厮已屈膝放下铜盆,也道:“霍大人,热水已备好,请您先净面。”
案几上突然亮起烛火,小常举着菱花镜的手悬在半空,镜面映出霍问晨起后微乱的鬓角。
“不必你们伺候,我可以自己来。”霍问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来时修撰大人特意叮嘱我们要伺候好您跟老夫人。"芳草面色不改,手中拿着朝服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霍问无奈,刚想再说些什么让他们离开,便见小顺已抬着铜盆来到了他身旁,并递上已经备好的罗帕。
铜盆里的热水泛起细微波纹,倒映着屋梁上从未注意过的缠枝纹雕饰。
霍问没有接过小顺递上的罗帕,他想自己有必要和这些人说清楚自己的要求和习惯,真的不用这么伺候他啊!
他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己来。
霍问猛地一转身碰到了小常手里握着的梳子,小常一时没拿稳那梳子滚了下去。
梳子滚落的声响里,他看见三人同时屏息垂眸,睫毛在烛火下投出细弱的阴影。
"劳烦诸位..."他将襕衫往臂弯里一搭,发带随意绕了两圈,墨发垂在胸前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疏狂:"且去外间稍候,在下惯了自己收拾,不愿他人近身。"
霍问态度强硬了些,语气也生疏冷淡了许多,他先看向小顺又看了看芳草和小常。
芳草与小常对视一眼,只是把头低了下去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小顺识相地躬身退到门边,铜盆边沿的绞帕还在轻轻晃荡,像他此刻仍在发颤的指尖。
“你们……”霍问无心发难于他们,只道:“罢了,我本就无意苛责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你们来我府上只需照顾好老夫人,其余的事不用多做,张府有张府的规矩,我霍家有霍家的规矩,既是已经来了我霍家,就按我霍家的规矩办事。”
霍问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罢官大人的架子,虽然有些不熟练但自觉应该是能吓唬到他们的。
“是,奴/奴婢知道了。”这招果然有效,几人行了礼,低着头就要退出去,霍问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们:
“等等。”
“是,霍大人有何吩咐。”他们停下了脚步,又是芳草回的话。
“你们都有自己的名字以后你们不必再称呼自己什么奴啊婢啊的,说自己的名字就行。”
霍问想说的就是这个,他实在是不习惯有人在他面前这么低头做小的模样,就算他们是负责伺候人的人也不行,怪瘆得慌。
“霍大人这不合规矩。”芳草依旧低着头。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关上门来谁知道我家的规矩是什么?
几人都低着头,霍问看不清他们的神情,这么一耽搁,都快赶不上早朝了,他没再和他们多说,摆了摆手让他们快些离开,自己则赶忙换上朝服套上靴子,带好官帽急忙出门往大殿的方向奔去。
……
好不容易下了早朝,霍问还没和同僚们寒暄几句,就瞥见了走在他前头被众人围着说说笑笑的张华业,一下就想起今早发生的事联想到他还带走了先前自己几个管家和小厮,和正在谈话的同僚草草说了几句就连忙追了上去,喊道:
“修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