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夜不知道月千里的晕船如此严重,否则便要求走水路,但月千里反倒不同意,两眼一闭,安详的躺在床上嘴唇哆嗦着,就是跟死人也没什么分别:“别,走水路快。”
他说一句,要吐三回,江不夜带他回了船上的房间,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眉头皱着就没松开过,冷漠道:“我怕你还未到中都,便先死在冼川上了。”
月千里呸呸呸:“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他们这还才刚出发呢,他捂住嘴,又是一阵干呕,大脑发空的想,这种一听就像是预知未来的不吉利话绝对要少说,不然会影响气运。
月千里让自己闭嘴,江不夜也就没再说话,见他实在是难受站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可否有晕船药……”
“我不喝。”月千里一听,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死死捂住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种难喝的东西,我才不喝。”
江不夜简直拿他没办法,月千里的性子便是一旦认定了的东西便是让他滚去死他也不改,冥顽不灵极了。
江不夜已经隐隐窥见,他叹了口气,忽地又走回去坐在他床边,垂眸看他,声音跟结霜一样冻人:“手。”
月千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犹犹豫豫的给了他,肌肤相触的那一霎那,月千里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热气顺着自己的手腕往四肢百骸去。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晕船的症状好多了,连头脑也清明了许多,不由得看向江不夜抓着自己腕骨的那只手。
江不夜或许是因为练剑的缘故,手掌十分宽大,指节分明,手指带着厚厚的茧子,比起月千里有些白的发光的手腕,他的手背只是普通的白皙自然,血管分明,指节宽大,手背绷起时带着青筋。
他感觉自己有点像变态,无端端地盯着江不夜的手看什么看,在内心唾骂了自己一顿,再抬起眼,却直直装进江不夜平静深邃如湖泊的眸光里。
不知道江不夜看了他有多久。
月千里愣住。
他的目光不退不避,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像是一汪难以窥见情绪的深潭,深潭之下是深深深深的水潦,看似好像容易接近,看得久了,却让人感觉有些畏惧,捉摸不透情绪和态度,让人有窒息在深潭之中的不安和焦躁。
和他本身的性子一样,不退不避,远远看着好像十分好相处,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感觉隔着一层玻璃罩,走不进去,太冷淡疏离。
他长得也好看,不知道得是多么绝色多么登对的夫妻才能生出如此俊美的人,这张脸无论月千里看多久,看多少遍,也怎么看都看不厌。
最后还是月千里主动避让了视线,尴尬道:“你,你对我干什么了?”
江不夜不知道他为何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没在意,连语调也平静的毫无波澜,但月千里却还是听出几分无奈:“给你输送一点内力,让你好受一些。”
他自然拿开手:“好点了?”
月千里呐呐说好多了,想他多口齿伶俐,却每次都能被江不夜堵得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这样想着,脸色又是变换不定,感觉羞窘。
月千里脸红起来,耳根子也是红红的,江不夜看着,只感觉那颜色像极了女子的胭脂色,让人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他移开目光:“饿了吗?”
月千里不饿,从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天黑下来。
他们所做的是一艘比一般船只还要大上一些的画舫,赵靖说这艘船实际上应该是一艘货船,前往胭城运货,他们的这间房间离外面的船板很近,那里恐怕是有人说话,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里,恐怕是在聊这一次的货物。
“你这次想好了没有买哪家的东西?我听他们说宗家现在都不产胭脂了,准备另作行当。”
“是吗?为何?他们的胭脂可是老字号了,我那边的姑娘们可都是抢着买。”
“谁知道,听他们说罢了,我那边现在都流行皇甫胭脂,据说是用什么新法做出来的颜色,一点朱唇姑娘们都喜欢的不得了,听说还有奇香,引得男人都魂不守舍啊哈哈哈哈。”
月千里自己把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在床上翻了个身起来看向江不夜道:“你记忆可有恢复一些,又想起来什么了没?”
江不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知道这些:“有一些,怎么?”
月千里:“那你跟我讲讲,我给你分析分析。”
他看起来很有条理的逐字逐句道:“按照你说的,如果你是被你师父派下山去找[天地无私],你又被打入冼川,说不定是你已经找到[天地无私]的线索了。”
江不夜不知道,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或许。”
但他没什么印象。
他目前只梦见自己下山之后,架着牛车要去中都,只是还没有去到中都,之后的事情便不记得了。
师父让他找到[天地无私],时间不限,他好像有几个同门,给了他一个哨子,让他如果遇到困难便吹响,不知道哨子掉到了哪里去。
三尺水应该就是他的佩剑,剑鞘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或许也被冲入冼川底部就此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