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可盈打着哈欠离开座位,发现床上的人睡得歪歪扭扭。
她蹲到床沿,把手搭在左新鹤的额头上,还有些烫,小拇指尖触到他的睫毛,他的睫毛又长又密,跟随梦中滚动的眼球轻颤,扫得她指尖发痒,她贴着虎口把嘴唇印上去,嘴唇的皮肤很薄,对温度更敏感,在她幼时,父母也是这样为她估量体温的。
发烫的额头同样敏感,突然动了一下,睫毛大幅度扫过手指,鹿可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嘴唇已经挪到了左新鹤的鼻梁上。
鹿可盈迅速把嘴唇和手都收回来,她看着左新鹤睁得大大的眼睛,不敢说话,甚至想给自己一嘴巴,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死了,但她的嘴巴没死,还会偷吻别人,可怕得很。
“几点了?”左新鹤哑哑地问。
“十二点过了。”鹿可盈说。
“你要睡觉吗?”左新鹤抓住她的手。
鹿可盈明明很困,却说她不困。
“你的眼睛好红,你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左新鹤撑起上身,抓着鹿可盈的手滑过她的胳膊,朝她腋下钻去,钳住她的背把人提起来往被窝里捞。
鹿可盈实在累得无力抵抗,一头栽进左新鹤怀里,脸贴着他滚烫的皮肤,两条腿仍翘在外面,像只被吞入蛇口的青蛙,脚尖朝下,拖鞋自然滑脱,不能吃的已经去除干净,第二口,就被钳着大腿完全吞并。
左新鹤整理毯子,抱着鹿可盈把她裹严实,折腾完安静下来,说:“睡吧。”
他的体温很高,被窝里很暖和,外面的空调风是冷的,像冬天,他们像冬眠。
鹿可盈很快就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她感觉到额头有些刺痛和湿润,还有温热的鼻息。
她用蜷缩在两人身体之间的手去推左新鹤,告诉他她已经醒了,左新鹤放开她,由她坐起来靠到床头。
“几点了?”她问。
左新鹤越过她的身体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亮看,“快六点了。”
“六点了!?”鹿可盈翻身下床,跑去电脑屏幕前,翻阅数据,跟周华杰和小陶联系。
左新鹤抱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问:“你想吃什么?”
鹿可盈说随便。
左新鹤点了酸菜蛋炒饭和猪脚饭,还有一个拍黄瓜,半小时后,他接了电话,抽出背后的毛巾,穿上裤子打开门从外卖员手里把这三样东西接过来,顺便把小餐桌底下的椅子拎进卧室,和鹿可盈一起坐在书桌前吃饭,他吃炒饭,鹿可盈吃猪脚饭,她挑选其中两片瘦肉夹给他。
左新鹤吃得很慢,炒饭半勺半勺地舀进嘴里,一口能吞下去的肉分成三口吃,吃得饭都被空调风吹凉了,这与他吃饭的习惯不同,一是因为发烧生病没胃口,二是他希望这种安定幸福的生活可以漫长再漫长一点。
鹿可盈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她准备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去洗澡,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就在她正要离开座位去洗澡的时候,罗晟打来一通电话。
左新鹤看到鹿可盈很惊喜很开心地接起了电话,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为学长,于是他的烧不仅完全退了,连心都凉透了。
鹿可盈接完电话,还是很开心,她摸了摸左新鹤的额头,说:“好像不烧了。”她拿了体温计甩一甩,又给他测体温。
左新鹤失魂落魄地问:“你男朋友?”
鹿可盈笑着说:“诶,也算不上男朋友,只是在接触而已,就像相亲一样。”
“你们早就认识吗?”
“嗯,我跟他同校,他比我大一届,在法院工作,之前在医院碰到就重新联系起来了,你不是说还看到我了吗?”鹿可盈眼睛亮亮地说:“他跟我说他同事聊到我爸的案子了。”
“成功了。”左新鹤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对啊。”鹿可盈兴奋地拍了一下左新鹤的大腿,这一拍又把他拍漏了气,他瘪了:“你们会结婚吗?”他撇开嫉妒心,觉得鹿可盈和她那位学长很是登对,同专业,有共同话题,在法院工作,听起来很厉害,她还提到了相亲。
鹿可盈努努嘴,“这个不好说。”
“你想结婚?”
“嗯……”鹿可盈低头揪着裙摆上的花边说:“我爸被辞退了,也找不到工作了,我上次回家看他,他看起来,一下子老了特别多,我也不小了,按虚岁算,明年就三十了,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再拖我都要变成高龄产妇了。短剧是快消品,现在编剧的工作肯定是干不久的,不过我跟着周华杰认识了很多人,社交面扩宽了,以后把律师的工作捡起来,独立执业不用担心没案源,我那个学长是本地人,我跟着周华杰结识的人也在这边,以后留在这边工作挺好的,离家也算近。”
鹿可盈说完抬起头,看到左新鹤又在吧嗒吧嗒掉眼泪。
“你哭什么?”
“你对我太残忍了。”他哽咽地说。
明明两人刚才还在一张床上抱着睡觉,明明她还会在他睡着的时候那么亲密地用嘴唇吻他发烧的额头,明明她那么关心他,现在却跟他说她以后会和别人结婚生子。
鹿可盈说:“你这个用词太严重了。”
他抽泣着说:“你,你还不如对我坏一点。”
“对你坏你又说我不仗义,你怎么都有话说。”
“我错了,不仗义才好,你不如让我恨你。”他站起来,脸上和眼睛里泪光闪烁,胸膛剧烈起伏,肩膀耸颤,他说:“我走了。”
“你回来。”鹿可盈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她跑过去拦在左新鹤面前,抓住他的左臂往里压,“体温计,体温量完再说。”
左新鹤哭得更大声了,他刚才还以为这场虐恋剧里的女主角舍不得他呢,原来只是因为体温计,他还不如一根体温计!
鹿可盈就看着左新鹤哭,哭够五分钟,把体温计抽出来,对着电灯泡看:“38度1,还有点。”她把体温计放回去,从衣柜翻出一条内裤,“浴室里有空调风,我先去洗,我洗完你再洗,不许偷偷跑掉啊,发烧脑子不清楚不能开车,有点良心。”
鹿可盈去了浴室,左新鹤站在原地,吃完这块蛋糕以后再也吃不到了,那么面前这块蛋糕还吃吗?当然要吃,哭着也要吃完。
鹿可盈进浴室后不久,她落在书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来电显示魏佳玉。
左新鹤抹掉眼泪,清了清嗓子,接电话:“喂阿姨,盈盈去洗澡了。”
魏佳玉大惊:“你谁啊?”
“阿姨,我是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