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时,卧寝忽地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原清逸太阳穴一跳,她莫非又要来与自己同塌共眠?
明月生辉,穿过窗几照出皎光。
长宁行至铁梨象纹案前,于青鹤镶红石熏炉上点燃线香,甫一转身,便见原清逸立于如意纹鸡翅木架子后。
她朝前走了两步,却并未挨近,笑嘻嘻道:“兄长,你闻闻,可中意?”
清宁之息盘旋缭绕,同在她寝内闻到的如出一辙。原清逸见她并未盥漱,放心地行至案前嗅闻:“不错。”
见他果真喜欢,长宁眉飞色舞道:“兄长欢喜便好。”
原清逸对气息挑剔,难得此味合心意,他问道:“此香唤何名?”
“它乃雪中春信与南朝遗梦混合得成,不若便叫……春梦如何?”长宁一本正经地瞧着他。
春梦?
原清逸拢着少女期待的目光,不由眼皮一挑,并未接话。
然,清宁的气息飘在心间却不再缭绕若烟雾,而似轻柔羽毛。
淡淡的麝香味飘至鼻尖,与昔日所闻不尽相同,长宁不经意地凑上前嗅了嗅。
原清逸往后退了步,微讷间道:“你做何?”
沐浴后的气息比白日更温和,淡淡的麝香味也稍纵即逝,长宁收回身笑了笑:“兄长,你身上的气味极好闻,我甚为中意。”
话间,她琢磨着若请求同睡,他可会允许?
琉璃眼根本藏不住心事,原清逸寻思着若她再度开口定要拒绝,她已及岌,纵不懂世间纲常也不能养成坏习惯。
风月无声,满室清宁。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长宁方勾起一弯笑:“兄长,愿春梦能让你好梦,”说罢便拜礼转身。
门上的最后一丝缝隙消散时连月光亦被闭于门外,原清逸从不怕凉,此刻却隐隐觉得有冷风灌至心上。
他合衣躺下,目光盯着青鹤镶红石熏炉,香雾于眼前拢作轻纱,他喃了声:“春梦?”
春梦于铁梨象纹案上燃了一宿,而近年几乎深眠的原清逸却做了梦,做了成夜的春梦......
待月狐来拿原清逸的衣物去清洗时,他敏锐地嗅到了股熟悉之气,眼底的震颤犹如群鸟齐飞,待反应过来后他兴冲冲地奔去找了叶荣。
煦光穿透雕花窗洒落于屋中,于专注的脸颊上投下一团光晕。长宁朝窗几瞟了好几眼,终是没忍住踏入了墨香轩,立于塌前,笑眯眯地凝视着原清逸。
今儿用早膳时,她又闻到了那股麝香,味道比昨夜还浓,她好奇得很,遂一靠近他就忍不住地嗅闻。
鼻尖缭绕着少女的甜香,原清逸盯着满卷黑字,竟没一个能瞧进去。
他将书册置于案几,轻压了口庐山云雾,不咸不淡道:“又做何?”
瞧他面容平和,长宁径直上了塌,隔着黄花梨案几端坐于他对面,目光炯炯:“兄长,昨夜熏着春梦,你可睡得安好?”
听到“春梦”二字,原清逸的额角突突地跳了下,方将青花盏搁下又端了起来。
长宁眉开眼笑地继续道:“兄长,你闻闻,我们身上的气息很相似呢。”
原清逸眼眸微转,而后又默不作声地饮了口温茶。
“不过细嗅间亦有差异。”
“有何差异?”原清逸端着盏凉茶,问得漫不经心。
长宁狡黠一笑:“兄长的身上总有股麝香味,然而这两日的气息又与以往不尽相似,或许与兄长服用药丸有关,我身上就没有。”
说罢,她将胳膊伸了过去,示意他闻闻。
原清逸琢磨着她是否同圆圆相处久了,遂动不动就拿鼻子到处闻。
见他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长宁识趣地将胳膊抽回。
随后她将彩锦如意方盒放置案上打开,神采奕奕道:“兄长,除却线香,我还做了香膏,香囊,香丸等。纵使兄长出谷也可日日闻到春梦,我无法常伴兄长身侧,唯愿春梦替我陪及兄长,令你夜夜安眠。当然,春梦也承载着我的思念,我会于谷中等待着兄长安然归来……”
春梦春梦春梦!
她说了一长串,原清逸偏就听进了这两字。
眉心好似蹿进了一只小蜜蜂,待樱唇歇下,原清逸才拈起香丸,不疾不徐道:“此名不合适,换一个。”
“春梦怎会不合适?”
长宁问得相当坦然,她可是思索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个绝世好名,而且她还认为原清逸肯定会喜欢。
可眼下一瞧,他对此名甚不满意,他莫非舞刀弄剑惯了,遂才不解风雅?
原清逸忽地来了几分兴趣,抬眸与她平视,眼底压着一缕笑:“你可知何为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