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你放不放行?!”
祝爻狼狈地被牛头马面按着肩头跪在冰冷的忘川河中,她蓝色的裙摆半浸在水中,半压在红色的彼岸花上。她光滑的脚踝被粗重的脚镣磨出了血,渗入忘川河水里。
判官把一顶乌纱帽从一柄蓝色的剑取下,他指着牛头马面,语气慌张,面上却像是松了口气道,“松开松开,别伤着她。”
判官从一把紫檀木的椅子上站起来,慌里慌张地踏入忘川河,不带任何犹豫地解开了祝爻身上的镣铐,架起祝爻坐向自己的那把交椅。
“哎呦,我滴个乖乖,丫头,你就不能饶过我这次老骨头。你师傅当年嘱咐我好好看顾你,你……哎……”判官抹了一把冷汗,余光中扫了牛头马面一眼。只见两人傻愣地站在原地,一众鬼魂瑟缩着抱成一团,脑子一片空白。
这不是祝爻第一次来地府,也不是判官第一次见到祝爻。判官第一次见祝爻时,那时祝爻才堪堪到判官膝盖,奶声奶气地叫她世伯。
他和祝爻的师傅是忘年交,祝爻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祝爻还不像现在这样讨人厌,见人就嘲讽,那会儿祝爻乖的不像话,他和祝爻的师尊下棋,祝爻就乖乖地吃着他给的柿子饼,不哭也不闹。
自从祝爻的师尊死后,祝爻来了地府不知道多少次。她离开昆仑山动用灵力会受反噬,每每来这里,她都受一身的伤,然后再神志不清地被青鸾鸟接走。
祝爻吐掉嘴里的血沫,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捂着脖子直咳嗽。她脸色凄白地惨笑一声,“世伯,放我过去吧,我想去轮回。”
“不行,你三魂七魄本就不稳。再入轮回,是想找死吗?”
判官直接拒绝她,“其他事我都可以放任你胡来,唯独此事你莫要再提。除非你真想不认我这个世伯!”
“世伯,”祝爻拽住判官垂在桌子上的衣袖,撒娇道,“你就放我过去吧。求你了,世伯。”
判官气到胡子翘起,他挣开祝爻伸来的手,祝爻身子向前倾,一时没忍住,把胸腔里的血吐出来,吐了判官一袖子。
判官看了祝爻一眼,“……”
祝爻直起身,“失误失误。”
判官一甩袖子,阴沉着脸对着牛头马面,和一众鬼魂,“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不想入轮回了。”
一众鬼魂当然想入轮回,在牛头马面的指挥下重新排起了队。
一片死寂中,插进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我要入轮回。”
“你给我闭嘴。”
“啊,小心啊,世伯。”
女声含着笑,蓝色的剑柄的剑飞驰而来,伴随着破空声,只几瞬的功夫,剑飞到祝爻和判官之间,直指判官的眉心。
判官运转灵力格挡住,闪身退到岸边。
剑似乎开了神智,一直在和判官纠缠。
祝爻手里拿着一枚红色的签,沿着忘川河狂奔。她飞快地夺了孟婆手里的孟婆汤,边喝边跑道,“剑,多谢了。等我回来请你吃烤鱼。”
一听烤鱼,剑和判官缠斗的更严密了,几乎封锁住判官的命门。
“婆婆,我去了。”
孟婆笑了笑,嘱托道,“记得早点回来,别太留恋尘世。”
“知道啦,尘世百年与我不过弹指一挥间,我不会留恋的。我一定会把极影找回来的,把它带回来让它戴罪立功。”
少女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死寂的忘川,她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红梅,热烈而冰冷,令世人倾倒又令世人不敢触碰,神圣而疏离。
……
林周觉得谢言知傻了,不是那种傻子的傻,是那种天天痴迷于寻找某样东西,执着的傻。
这种病他没法治,也治不了。
世间疾病千万,唯有心病最难医。
往常风度翩翩,三千少女的梦中婿。如今披头散发,袜履未着,领口大开,胡子拉碴地赤足坐在一堆书卷中。
他见来人,接着低下头去,拿着毛笔在小本子上画着什么?
“子瑜。”
林周唤了他一声,他提着还热乎的饭道。
“谢子瑜。”
谢言知不搭理他,继续画画。接着,林周又道,“谢言知!”
这次是连名带姓了。
林周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被人连着冷落,早就窝着火了。他踩着这些书走向他,把饭盒重重地搁在谢言知面前,似笑非笑道,“赶紧吃了,我得回去交差。少给老子装傻,老子知道你听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