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吃什么?”
苏阿婆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然后看向灵堂正中的遗照说:“我想吃糖,花生糖,他来我家提亲的时候偷偷塞给我的。”
那时候糖很贵很贵,不知道苏韵堂从哪里弄来了指头大小的一小块,说要送给自己的新媳妇吃。
楚越使劲擦了擦眼睛,“你等我,我去给你买。”
他起身,飞也似地朝着最近的一个小卖铺跑去。可惜那里没有,他又连着跑了好几家便利店,终于在一家超市买到了。
可等他回来的时候,苏阿婆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他们说老人家突然昏迷,估摸着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楚越手里的花生糖没送出去,扭头看见院子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有旧书旧收音机旧衣服什么的。
楚越把花生糖放在桌上,叮嘱他们说,等苏阿婆回来给她。
然后,他取了香,恭恭敬敬给老人上了香。
老人家平日里对他都很好,会给他下馄饨吃,还会帮他照顾小猫。原本他还想着,等他走的时候就把小猫留给他们养,可如今……
他上完香,顶着周围一片疑惑的目光,走到角落里捡起老人的衣服搭在椅子上,说:“别扔地上,这衣服苏爷爷很喜欢,平时都舍不得穿,被他看见扔在地上,会难过的。”
大概是因为临近中午的缘故,太阳一下子变得烈起来,像火炉。楚越顶着大太阳走在巷子里,明明流了一身的汗,却觉得浑身冰凉。
太静了,太安静了,可四周分明很热闹,有行人,有货摊,有一声接一声的蝉鸣。
楚越停下来,拿出手机,点开黎自初的微信,上一条询问煤气管道的消息还挂在那里,楚越很想给他发条消息,问问他在做什么。
可是怕打扰到他。
但他又真的很想听听黎自初的声音,于是他在输入框里打字、删掉、再打字、再删掉,来来回回好几遍,始终想不好措词。
屏幕上,黎自初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想跟我说什么?”
楚越哽住,他努力深呼吸好几次,终于用平静的声音说出那句话:“先生,我想你了。”
那边静了一瞬,轻轻“嗯”了一声,问他:“要回公司来吗现在?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回,我想回家。”
“好,在家等我,我今天会早点回去。”
“嗯。”
挂断电话,黎自初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示意投影仪前的汇报人继续。他这会儿在开会,在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里头容纳了十几号人,都是公司高层。
“十分钟内结束会议,会后相关责任人带着补救方案自己来找我。”黎自初在那人开口前又补了一句。
当天下班后,黎自初花了点时间转道去甜品店打包了一份甜品。
到家时,楚越抱着小猫窝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颓颓的,看着没精神。
黎自初拎着蛋糕走过去,亲自把蛋糕打开,切好,推到他面前说:“你爱吃的蛋糕,吃点心情就好了,嗯?”
楚越吸吸鼻子坐起来,“你亲自去买的吗?”
“嗯。”
“你先吃。”楚越喂他。
黎自初张嘴吃了,“我去换身衣服,吃完蛋糕我们谈谈。”
“好。”
黎自初换好居家服回来,顺手给楚越泡了一杯茶解腻,“想跟我说说今天遇到什么事吗?”
他在楚越身边坐下来。
楚越捧着蛋糕,双脚踩在沙发上,整个窝成一团,没有马上回他的话。
黎自初温柔地看着他,嘴角沾了奶油,拿来纸巾想帮他擦掉。
楚越握住他的手腕,挑起眼皮看他说:“先生,跟我做/爱吧。”
黎自初眉头一皱,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朝他的方向侧了侧耳朵。
楚越急切地跪起来,把蛋糕放茶几上,双手抓着他的手腕,又重复一遍:“跟我做吧,求你了。”
黎自初静静地看着他,楚越眼里的痛苦、挣扎和害怕,一览无余。他抽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总在害怕?”
自从见到楚越的第一面起,黎自初总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害怕,还有忧伤,淡淡的,哪怕他在笑,也一直挥散不去。
“你在怕什么?”他问,语气温柔。
楚越安静下来,他跪坐回去,许久之后他轻声说:“知春巷的苏爷爷走了,我很害怕。”
“怕什么?”
“怕死。”
“怕死啊。”黎自初重复了一遍,所有的事他都可以游刃有余,除了这个,他至今也没有办法很好地接受外公去世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他生命里的温情时刻太少了,所以但凡有一点他都很珍惜,生死相隔,他处理不来。
“你还年轻,比我小那么多,”他这话显得很没有水平,“以后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就想想我会在前面等你,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楚越突然失声痛哭,带着轰然的气势,“不好,一点也不好,”他哭着说,“我不等你,你也不准等我,我们谁也不等谁。”
“好,”黎自初有些无措地把人揽进怀里,安慰说,“不等不等。”
当晚,楚越去了二楼跟黎自初一起睡,他们什么也没做。
半夜,楚越醒了。
窗外的月光很亮很亮,楚越能看清黎自初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他看了很久,久到月影移了好长一截。
怕看太久吵醒他,楚越下了床走到窗边,地上的月光很薄,薄到楚越觉得踩上去可能会划伤他的脚底。
“不能再赖着不走了。”他在心里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