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回来的时候,顾昭正躺在床上。
背上、胸膛、小腿上是极深的鞭痕,宁奉若虽避开了她的要害,但宁奉若洞虚真君的境界,若非顾昭本身就化我境修为,这一鞭恐怕会废去半身修为。
床上的人脸色雪白,透明如同蝉翼,布条缠绕了一身。
她眼睛闭着,嘴唇呢喃,声音低哑极轻,沈慎凑近听到水一字。
他忙地起身,给顾昭到了一杯水,凑到她唇边。
眼前人唇瓣也丝毫无血色,在触碰到白瓷杯沿,轻轻张开,艰难将水吞咽下去。吞咽的动作引得伤口疼痛,用力地拢了眉心。
沈慎垂在一旁的手下意识用力握成了拳头。
他在路上听过了玄府的事,一夕之间发生了入如此大变故,玄家家主气得吐了血。
后来查到典藏楼,得知了楚子慕、花影一事,又再回头找了宁奉若。
宁奉若表示,宁昭和弟子已经于昨晚就离开了宁府,和玄明顺一事没有关系。
玄府自然不会这么罢休,派了人在宁府附近住下,誓要找到宁昭。
沈慎一回来,便回来直奔顾昭的玉笙居,却没找到她。
后来还是梁父将他带到了这里。
沈慎看着顾昭的脸,伸手将顾昭唇畔残留的水珠抹掉。等他反应过来,他蓦地收回了手。
指尖的水似有温度一般灼热,沈慎的手指微颤捏了捏,走到屋外。
同梁秀木简短说明意图,梁秀木听说沈慎想要带走顾昭,迟疑了一下:“要不我还是同家主说一下?”
沈慎:“外面全是玄府的人。若他们真的知晓了道君在此处,慎觉得宁大人并不会保全道君。”
他顾及梁秀木的感受,没说,何况把道君伤成这样,这样的人也不配为人长辈。
梁秀木还在犹豫,沈慎从空间戒掏出一道铃铛状晶石:“这冰铃是弟子以前的师父留给我的一道空间传送阵,能无视一般禁制。足以支撑百里转移。”他方才之所以能避开耳目进来,也是依靠了这南海冰铃。“我带道君和墨风阁其他弟子走,对宁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梁秀木想了想,答应了。
他也没为宁昭做过什么,若宁奉若怪罪下来,他一人承担好了。
......
花影陆凡楚子慕山鸡,以及后来回来的沉宝玉、宁桑冷都被宁奉若禁锢在了吕昂楼,设下了禁制。
在宁萱的帮助下,沈慎带着顾昭和其余人传送到了一百里外的罗风镇,找了一偏僻的院落住下。
山鸡有些担心:“我们就在这里,玄府的人会不会找过来?”
沈慎说:“道君身上伤势重,不宜奔波。玄府的人也只不过是想找个替罪羊,我们待在此处,他们没那么快找到。避过这几天,等风波平息了就好了。”
他猜测,玄府他们多半自己也清楚府中人被杀一事和宁家没有多少关系。
只是玄正东找不到凶手,才把气撒在和玄明顺有过过节的宁昭身上。
但宁府毕竟是三大世家,玄正东已经上宁府闹过,东方家也卷了进来,他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在明面上追杀道君。
他们躲在此处应当算安全,只是萧营城的寻花典恐怕去不了了。
花影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还未醒过来的顾昭,无声地攥住手中的麒麟刀,似乎有几分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子慕看着花影,想到她这一路上的性格,怕她做出什么事,出言劝慰道:“花师妹,你也不要太自责了......玄明顺他本就该死,教出这样的人,我看玄府那些人多半也是咎由自取,只怪宁家老儿不分青红皂白。道君......她这样,也是希望你好好的,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做傻事。”
花影定定看了顾昭好一会,她抬头,扯开一个温柔的笑:“放心,我不会……我还要努力修炼,变强,有朝一日保护......他们。”她还要手刃……那些人。
眼前的师妹眼中划过坚韧,语气也比以往更坚定,仿佛换了个人,让楚子慕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他也勉强一笑,“嗯,那就好。”
沈慎起身:“我先出门买药,你们留一人看着道君即可,道君伤势重,需要静心修养。”
“还有,这几日需要你们去外面轮流守着,若是有玄府的那些人,立即通知我。”
......
宁桑冷在玄府大开杀戒后,先回苏武见了慕容裳。
慕容裳这两月以来,一直在混元境给师尊找药材,同时给宁桑冷找解蛊毒的龙胆。千年龙胆可解万毒,她本是毒修,精于炼毒解毒,自信凭借龙胆可以炼制出那同生蛊的解药。
然而等她真的找到了龙胆,才发现,若要完全炼制出来,还需要一味药引,白蓬子。
白蓬子生长在昆仑山圣山的山巅,其实并不难取,偏偏那守山药童曾经和她有过半段孽缘。
慕容裳辗转才打听到市场上的白蓬子,好巧不巧,最后一颗又在几天前被人买了去。
没有白蓬子,这龙胆也可强行解蛊,只是对修为有损,重则修为倒退好几个周天也有可能。
慕容裳说:“师弟,你若不介意......这龙胆你先带着,必要时可先服用,等师姐找找白蓬子,实在不行,师姐日后炼了其他丹药,帮你把反噬的修为提上来。”
宁桑冷接过龙胆:“谢过师姐。没有白篷子也无事,这已经够了。”
别说是修为降低几周天,便是一个境界,比起宁昭的命,又算什么?
慕容裳见状,便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道:“我这一路来,听说了那周国玄家的事,想起你近日也跟着你那师叔去了萧营城的宁府,你不会......不会和那玄家的事有关吧?”
宁桑冷闻言轻笑了下:“不瞒师姐说,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慕容裳怔了一怔,她自诩毒修,若是有必要,取人性命时可以毫不犹豫,可是她认识的师弟......并非那样......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他那时候也不过两三岁......这些年里他受了很多苦,性格发生变化也正常。
“师弟杀了那些人,那应当有师弟的理由。”
宁桑冷转了转眸:“他们确实该死,而且,我也需要他们来帮我突破。”
慕容裳一惊又一喜:“师弟能突破化我境第九周天了?”
宁桑冷眼中划过一丝犀利的光:“......还缺些时日。不过,应该快了。”
慕容裳点头,没再追问:“那师弟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师父?”
宁桑冷将龙胆收入空间戒:“现在我还有事要做。”见慕容裳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他又温声补充了句:“若是有空,我会抽空回来看望师姐和师父。”
慕容裳于是笑道:“好。等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