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抚平她眉间令他无比心烦的皱纹,然而手指却只抬了一半,碰到她的脸颊。
她的脸温热柔软,和他手指的冰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指腹的温热如同一滴熔岩烫进他的心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顾昭苍白的颊上,胸膛压下的叫嚣翻腾更甚了。
勉强又压下,宁桑冷抬起触碰的指腹,一根根蜷起。手背青筋暴起。
长睫在眼下坠下一片阴影,他决定了先不杀她,那他要先拿她怎么办呢?
宁桑冷盯着顾昭,漂亮的凤眼里光芒闪动,阴晴不定。
先养着,圈起来当个玩物?
还是像之前设想的一样,废了修为丢给他玩弄过的那些人?
宁桑冷想着,大约是他手指带起的异物感,顾昭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
宁桑冷以为她要转醒,下意识想要收回手,但她只是用手指挠了一下被他碰过的脸颊。
宁桑冷盯着她的手,下了决定。
啊,还是按照先前的设定好了。就把她送给被她玩弄过,萧营城姓刘的那家吧。传闻那家有个富商极好男风,其貌不扬,为人下.流.淫.秽,是个好人选。
他唇角饶有兴致扯起,眼皮抬了抬,余光却忽然瞥到顾昭的手背,看到了其上的图纹。
他目光陡然锐利。
脑中所有的想法凝滞。
等他看清了上面的图案,他沾染锋芒的眼中乌云团聚般生出大片大片的晦暗。
脑中浮现出,昨日下午顾昭来找他,说的那些话。
“师叔想要用这膏药遮住弟子手背上疤痕,说到底,还是在意,不是吗?”
“谢祭君说得对,这回倒是本君错了。”
......
她不遮掩他的伤疤,所以选择画在自己手背上?
-
屋内的冼息越来越浓烈,夙一忍得艰难,然而下午才惹了宁桑冷,它实在不敢出来作死。
宁桑冷垂眸睨着,目光从顾昭狐狸望月的手背移到了她的脸颊。
床上的人盖着的眼珠忽地转了转,像是要睁眼,倏尔却又恢复了平静。
宁桑冷垂目望着,第一次觉得,花影、陆凡和沈慎他们喜欢宁昭,或许是因为眼前人的皮囊,倒是越来越美得雌雄莫辨了。
他无声睨着,胸膛翻腾的嗜血之意如同滚滚而来巨浪,几乎将人淹没,眼底的阴鸷一圈圈荡漾开,唇角的笑无声牵起,尤为诡异。
拢起的手掌又张开,呼吸都慢了一分。
她以为她是谁?
她以为她懂什么?
她以为这样就有用?
可笑至极!
眼中阴戾如残雾攀上他锋利的眼尾,他骤然伸手,握住了顾昭的脖子。
唇角含着乖顺的笑,语气也温和:“既然找死,那就死了好了。”
他呢喃开口,眼底闪着奇异的光芒,连眼角都染上绯红。
充盈的极具侵略性的冼息从丹田顺着他的手掌送出。
睡梦中顾昭脑中面板中血红的S疯狂闪动,她感觉有树藤紧紧地缠住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呼吸,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将树藤扒拉开,然而越是扒拉,那树藤却越缠越紧。
血红的S跳动得几乎连成了一副不动的画面,顾昭用上了冼息,脖子处的禁锢却岿然不动。
床上的人脸色因窒息涨红,那张惯常淡定的脸因痛苦而拧成了一团,咳嗽声也因收紧的手掌而吞没。
在最后一刻,宁桑冷的手突然松开。
门外,山鸡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暗涌。
“桑冷,是你在里面吗?”
它察觉到一股极强的冼息波动,比平日里顾昭和宁桑冷冼息交流时还要强烈。
半晌没有回应。
但冼息却变得平缓下来。
担忧间,山鸡推开门,看到宁桑冷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似乎还在低低的喘息。
山鸡:“没什么事吧?方才屋内冼息为何那么浓烈?”
宁桑冷像是没听到它的话,山鸡皱了眉头,立刻往前踱了两步,还未到床边。
宁桑冷忽然收回了撑着床面的手,坐直了身体,撇头看向它,声色低哑而柔和地回:“没事,方才只是我给道君渡了些冼息。”
山鸡伸长脖子,扫了眼床上的顾昭,似乎没有问题。
又看回宁桑冷,见他呼吸已经平缓,但狭长眼尾还染着薄红。
山鸡总觉几分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想起裴止的话,它复又看了看宁桑冷,见他眉眼神情温柔,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实在不放心,它绕到床边,见顾昭露出来的脸算正常,只是呼吸略微有点重。
它才点点头:“既然你在,那本凤鸟就不打扰了。昭昭她才受了重伤,你照顾好她。”
宁桑冷:“好。”
-
等山鸡走后,夙一察觉宁桑冷似乎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他都忍不住想要化成人形出来透口气。
白净如水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少年锋利又俊美的五官上。
宁桑冷凝视着顾昭,那双漂亮的眸子几分失焦,又好像通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我可以帮你出来,但我要留给你一样东西。”
“什、什么东西?”
“好东西。”那人一笑,“有了它,你可以看清世间人的恶,运气好的话,也能分清最真实的爱。”
“不过,一旦你答应我,这东西就永远跟随你了,无论用什么办法,你都拿不掉。即便是死,也得带着。你要考虑好哦。”
“那它,它会害我么?”
“哈哈,不会,它不会害你,一道疤痕而已,如何会害你?不过嘛,”他望着眼前的少年,压低了声音,“可能有很多人会因为它来害你。”
他说的没错,那道疤确实不会害他。可是后来数不清的日夜里,他却想过无数办法想要拿掉它,甚至空闲下来,便用刀一点点将手背的血肉挑得模糊不堪。但那手上的伤好了以后,那疤痕如同胎记,会在疤痕之上重新生长出来,和最开始一模一样,清晰、扎眼。
他甚至想过干脆一刀斩断自己的右手,如此他便不是旁人口中那个会给其他人招来灾祸的人了。
但那个时候,他遇到那家人,她对他说:“哥哥,这疤痕的形状其实很好看。你不要再伤害你的手了,娘会心疼的,我和哥哥也会心疼的。”
所以那人也说得没错,运气好,他能收获真实的爱。虽然很小,却如同无边暗夜里的一颗星辰,给他自我憎恶的人生带来一丝光亮。
只是后来,那一颗小小的星辰,最后也因为他手上的这道疤而被人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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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识了无数人的恶,他学会了向外求。
所以,宁桑冷的目光再度落到顾昭脸上,他面无表情勾了勾唇,眼神如同暗夜万丈寒渊一般深沉。眼前的这个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演的这一出,会带来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