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昨日下的雪,今日仍是厚厚一层,天依然阴着。谢娘本想去御膳房拿了吃食,和莹儿娟儿一起去听雨阁守着,曹后却遣人传了信,让谢娘去坤宁殿用膳。谢娘去时,曹后坐在偏殿,身上仍是昨日那石青色深衣和赭红裙子,虽上过妆,看她的样子却似乎仍是未曾好眠。坤宁殿的帐幔多用正红,看着却更寂寥。谢娘猜不大透曹后的心思,先行了一礼,曹后只笑着让她坐下,不一会赵宗实和高姑娘也来了。赵宗实的穿着还是那样规整,刻着“孝悌仁爱”四字的步禁服服帖帖压在衣袍上。
昨日传来消息,说张娘子诞下的是个公主,那时赵宗实有一丝窃喜,至少这段时间他不必再因为自己的取向而提心吊胆。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窃喜?圣人言,当孝悌,当仁爱,他那一点庆幸又算什么?曹后不是对他不好,可她终究不是他的亲娘……偌大的宫中,他也只敢和高姑娘说说心里话,也只有她明白他的心思。而曹后身边的谢娘,他说不清楚,赵宗实觉得她看穿了他的心思,可谢娘不问也不说,只说时间不早了,让嬷嬷带他们两个去休息……
虽说心绪烦乱,赵宗实的礼数一点没少,曹后笑着让两个孩子坐下,又嘱咐几句莫要贪玩着凉。几人正安静用着早膳,任守忠便过来传今上的话,似乎是关于冬至祭祖之事。此事原本与谢娘无关,她也没怎么听,不过片刻,曹后又唤谢娘过去,原来任守忠也有话带给她。任守忠笑道:“曹大姑娘,过会会有文书送来,按照官家说的改了,那舆图再送去修整后就要送到枢密院,姑娘莫误了时间。”谢娘便颔首示意:“烦请任都知转告官家,曹谢绝不会懈怠。”
谢娘本就想去听雨阁,干脆就此找了借口离去,曹后便也许了。那边赵宗实和高姑娘也用完早膳,曹后轻叹一声,又道:“宗实,其实,官家眼里你终究是不同的,即便日后有了皇子,官家亦会记得你……”赵宗实一边应着,心里却终究放不下那点不适,他永远是被选择的那个,不是吗?
回了听雨阁小坐一阵,王和礼就拿回了文书。谢娘叫王和礼、周惟恭他们用易水洗的颜料上色,周惟恭便直接去取颜料和笔,王和礼赶忙拉住周惟恭,又问:“姑娘,你这怕是算抗旨吧?”“你信不信?”谢娘笑道,“这个冬天一定会打一场大仗,局势必定变化,这舆图到时也要改,所以还不如用可清洗的,免得日后大修!”周惟恭会心一笑,继续对照着文书在舆图上拿易水洗的颜料标注,莹儿、娟儿也帮忙,王和礼只好收起自己的担心,跟着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