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实脸色蜡黄,蜷缩在被子里,沉默着一言不发。谢娘看着赵宗实喝了药躺下,高姑娘给他念书,不一会,他的神色就舒缓许多,和高姑娘说笑起来。高姑娘笑着冲谢娘眨眼,似乎在说,交给她就是了。谢娘也退了出来,自己回屋清点物什。前两日王和礼拿来今上的赏赐,想必是工部、兵部那边舆图都核验过了。谢娘还笑问周惟恭的那份怎么办,王和礼说自己替他收着,等他回来了再给他。这次谢娘得的赏钱最多,二十两银子,虽比不上要员,可也算有些周转的余地。谢娘盘算着,过两日出宫看看张丽华的义卖,回家看看父母,仔细算算谢娘也有一年没见父亲曹仪了,还要买些毛皮护着膝盖脚踝,免得腿脚又疼……还有最重要的,谢娘赶紧拿纸记下。到了冬天没办法在户外作业,听雨阁的屋子太小,施展不开,且杂光又多,没法准确投影。若是将灯挂在房梁上会好一些,若用平常的灯笼会有灯笼的影子干扰。这就需要石英片或琉璃片盛装灯油,才能排除多余的影子,让光均匀透过小孔,将小号舆图投影在地上刻画。这次出宫一定要专门找人走访,越早买到石英片就能越早开工!清点完这些,谢娘不由得叹气,事情永远多的做不完,她倒恨不得把自己分成许多瓣,每一瓣做一件事,或许才能面面俱到!
至曹后回来时,果然已经入夜,宫中愈发冷寂,除却宫室,外面黑漆漆一片,似乎烛火永远照不透,驱散不了那要慎入骨子的寒意。谢娘在坤宁殿偏殿守着,手中拿着一本书册,似是专门在等曹后。曹后匆匆换下袆衣发冠,低声问道:“怎样了?”谢娘便笑答:“小殿下没什么事,这会已经退烧了。”曹后眉目垂下,似很是疲惫,好像被礼服发冠压垮一般,也维持不住往日的笑意。她轻轻握住谢娘的手,声音也有些沙哑:“辛苦你了。”“娘娘也辛苦,又何止我一个?”谢娘轻声答着,今日曹后好像不同她平日见到那样。
曹后轻轻抚过谢娘肩头,寻常女儿都盼着嫁个如意郎君,做个富贵闲人,可自去年谢娘那惊天一跪开始,谢娘就注定不得不时时劳碌,卷入各种风波。曹后既欣赏谢娘这样炙热纯粹的性情,又遗憾她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孩能得人宠爱。“你心性太善,没什么锋芒,只怕日后少不了磋磨……”曹后似笑似叹,目光温柔,谢娘依然笑道:“若谢娘真卷入麻烦,还要烦劳娘娘护着!”曹后便叫秀娘又取出些银钱给谢娘,又笑着取下她发髻上一根簪子插入谢娘发间。谢娘方要去取,曹后笑着嘱咐:“这是你四祖父得胜归来后打造的,赠给我做嫁妆,也但愿你能得他的护佑。”曹后的心绪又回到了幼时,想起曹玮回来时跟他们这些小辈讲起边疆的故事,引得他们一个个都想当将军……而这簪子上的鸡血石是当年曹玮大破李继迁时得到的。谢娘也不再推辞,笑着行礼:“娘娘,我收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