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燃烧剂的事一直没什么消息,先来的却是苗娘子的生产。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苗娘子已有了征兆,曹后和今上去了仪凤阁,嘱咐谢娘帮忙照看高姑娘和赵宗实。
仪凤阁那边已是兵荒马乱,与苗娘子交好的俞娘子、冯娘子也已到了仪凤阁,频频向内张望。听着内室的痛呼声,今上也焦躁至极,稳婆和陈掌院却都说没有问题。曹后也握紧了衣袖,有些担忧的望向今上。屋里血腥气愈发浓重,宫女们进进出出,却无一人高声说话。直到戌时三刻,稳婆抱出一个婴儿,满眼堆笑:“恭喜官家,是个皇子!”殿中内侍宫女、各省都知、众医官齐声道贺。今上接过那孩子,抱着哄了片刻,又朗声笑道:“他是朕的骨血,朕的希望,乳名就叫最兴来!”曹后亦上前探看,目光似喜,又似羡艳。今上将孩子交给乳母,又进去看苗娘子,曹后稳住心境,先赏了殿内众人。
赵宗实那一整天都神情木讷,消息传到坤宁殿时,终于落下一行泪,他没有什么可侥幸,可挣扎的了。外面是喜气洋洋的传颂声,只是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属于这里,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和兄弟姐妹们相处……他又能去哪里?谢娘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却也猜出他为何落泪。高姑娘也不知道如何安抚他,只轻声道:“要是你出宫去,我也出宫去!”赵宗实想强撑起笑,论理他该向今上道贺,可是终究做不到,泪水涌出,一个字也说不出。谢娘轻叹一声,跪坐在赵宗实身边,轻声道:“世上没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所有人都希望被爱护被珍重,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所以当没有人像你期望的那样爱重你时,你就要自己好好爱重自己,撑起自己的一片天,自己建立一个家。”说完这些,谢娘也退开些,留下两个孩子整理心情,而她则是去烧些糖水。
听闻翌日早朝,今上赏赐群臣,又给皇子赐名赵昕,封寿国公,一时间好不热闹。谢娘不大关心这些赏银,反倒奇怪为何此时来了旨意,说是枢密院那边同意向边军提供五百斤燃烧剂试试。王和礼认命一般去拉了周惟恭买胡麻油、拿收集的蛋壳贝壳烧灰,谢娘又笑:“你不是不想干吗?怎么不找官家辞了这差事?”王和礼挑眉笑道:“我当然得看着曹大姑娘,保护旁人,免得曹大姑娘又发什么疯!”谢娘笑着摇摇头,又和娟儿、莹儿说起后续诸事。
不到一月又是中秋,今上便让皇子和苗娘子也来,当做满月宴。谢娘本不想凑这样的热闹,只打算在宴席上拿些果子糕点,听雨阁人不多,要尽快做出五百斤燃烧剂就只能日夜赶工了。只是曹后早早就看见站在后面的谢娘,叫她坐前面些,这样想开溜都溜不了,谢娘只好悻悻坐下。苗娘子身着杏色大袖衫,外搭浅紫霞帔,抱着皇子,面颊红润。看样子她恢复的不错,许多人都过来攀谈。曹后亦叫秀娘送了一枚白玉做的长命锁,交托之时似有些哀伤;那枚白玉锁样式看样子已不是时兴的纹样了,阳刻小篆平安二字,又有莲花缠纹,看着十分精细。今上看见那白玉锁,眸色微变,却也未曾再说什么。那边则坐着张美人,任然是衣着华贵,耀眼夺目,望向苗娘子的目光时有些嫉恨。旁边的嬷嬷去拉张美人,张美人有些不快,低声道:“怎就她的孩子那样乖巧,我的瑶瑶总是……”旁边嬷嬷赶紧道:“娘子慎言!”她们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丝竹声中,似是一缕风一样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