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琼岁,穆云行,两个虽被尘封却在觅崖但仍能激起万丈浪花的名字。
以及穆安羽,多年来在众说纷坛中有无数个身世版本,以至凌启竹见到她的第一反应是“我终于看到活的”了的这个人。
往事或许可以被时间冲淡,可口口相传的故事只会在一代接着一代的相续中生出更多不可思议的藤蔓,神鸟墓场在东玄界太禁忌,若非穆安羽,怕是谁也不能如此提起。
穆安羽道:“会长知道,我祖父当年因觊觎青鸟的泪珠,在一念之差下铸成大错,他曾捕了大量的青鸟,事发后,世人哀青鸟的命运,让它们在墓场内安息,然而,还有些不瞑目的青鸟直接葬入了其中,它们的泪珠,一直还在。”
徐云渺目光闪烁了一下,穆安羽盯住他的眼睛,紧追不舍道:“神鸟墓场是我娘守护多年的地方,我也算水神的后族,儿时去过那里,所以,我能打开觅崖的结界。”
彼此都是聪明人,不用说太多,到这儿就够了,穆安羽静然等待着徐云渺的反应。
“神鸟墓场里,未被消去泪珠的青鸟,”良久,徐云渺终于开口了,“你预计还有多少?”
穆安羽思索几秒:“约摸百来只。”
“好。”似乎过了一个时辰那么长的无声,徐云渺终于一锤定音,“穆姑娘既如此诚意,成交。 ”
话毕,他便遣人去取三个月前的流水单,唤穆安羽一行去会客厅稍作等待,总算离开了那能熏死人的地方,洛千远揉揉眼睛,人却还是晕乎乎的。
她刚刚有一刻是真的很想斥责穆安羽“这样的筹码也是给得的吗”,可徐云渺是东玄顶级的商人,若非巨利,难以让他松口,青鸟涅槃,泪化金珠,这是盛传东玄界的美谈,神鸟墓场内还留余的百来颗金珠,确实是唯一符合徐云渺要求的东西。
澄将明这几日接触到的事物太多,本来是为了一个小小阵法,结果一路从三清阁到碎风林,再从碎风林到抱桐行,接触到的事物太多,人已经麻了,钝钝地挑了个离题十万八万里的话题,问洛千远:“师姐,青鸟的泪珠当真有如此神力吗?”
另一边,萧约叶欲言又止。
“阿羽,这个价码太大,”她终究还是说,“还未到这个地步,况且,觅崖结界由上一代东玄主所设,你当真能解开吗?”
穆安羽选择性忽视了她前半句话:“能。”她看萧约叶蹙眉,颇感新奇地补了一句:“我如果不给出如此条件,你莫非还有杀招?”
“算不上杀招,但多少也是能抬出去的筹码。”萧约叶道,“凌启竹虽不是夜修,但对羽渊之事向来感兴趣,她受千远的断灵符启发,多年来一直在研究另外一套符法,可惜中途遇到难题搁置了很久,我恰巧帮她解决了其中一部分,如今这套符法还未入世,如果给报桐行入世这套符法的优先权,徐会长应也会心动。”
穆安羽道:“这套符法既是由凌大小姐而起,你怎能随意代替她决定?”
“我师尊向来不赞同启竹接触羽渊之物,可启竹很喜欢钻研游夜和羽渊术法,”萧约叶解释,“她为如何躲过母亲,披露这套新符法已经伤了很久脑筋了,曾嘱托我若遇合适机会,万不可错过,此举一石二鸟,正合她意。”
穆安羽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笑了。
“我不喜欢欠人事物,我能给得起价码,就不愿让你替我蹚混水,”终于,她有些轻亦有些怅然地说,“你应早就觉出来了,凡是和我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你为何不避,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搅入其中?”
她问得疑惑,也问得实诚,萧约叶注视着她的眼眸,便也答得坦荡,答得自然。
——“因为我在乎你,”她说,“我不愿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更不愿你习惯一见到和夜灵、游夜相关的事便将人直接推出去,没有人理所当然就该一个人陷入黑暗,也并无一个人生来就该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奉献,何况,于我而言,我曾抛下过你一次,为此我记了两百年,如今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一席话说得穆安羽微怔,对着萧约叶漆黑的瞳凝了几秒,恰好就是这时,取账本的小伙计回来了,洛千元和澄将明围了上来,翻开那本厚厚的账本。
“萧姑娘只说是三个月前,”徐云渺在旁边高深莫测地负手开口了,“徐某便也只取来了三个月前的账本,如找不到东西,那是另外的价钱。”
果然,奸商还是奸商,没的变好的可能。
抱桐行和其他商行不同,每日做出的生意成千上万,因游夜法器太过特殊,每笔账都要细细记录。
但这个量到底还是太大,若都要认真详尽地记述,怕算盘先生要当场宾天,故而有道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卖出大量游夜有关法器的单子,或者只单买一样的客人,才要专门记录。
而凡大桩物件,只会挑其中一样镌上抱桐蝉的标识,这只发簪上单独有一只抱桐蝉,故而,要么是大宗买卖中的一件,要么,就是这位客人只买了一样东西。
几番搜索,终于从眼花缭乱的数字和人名中挑出了最可能的那几个,再删删减减,排除可能性不大的,最终,一个署名“苏暮晓”的,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苏暮晓的来源,填的是“露林”。
不知为何,电光火石间,刚刚那位小伙计的话,“嘿嘿,许姑娘是我们会长的未婚妻,本是露林人氏。”——露林!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划过萧约叶脑海,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并没有发现许逢黎的身影。
她觉出了不对。
从穆安羽说起神鸟墓场这个大话题开始,连洛千远和澄将明都有吃惊,刚见面时气场颇足的许逢黎,一直到现在,竟然都了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