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约叶没防,僵了一下:“好。”
“还有一件事。”
“嗯?”
穆安羽道: “你方才写的是什么?”
萧约叶刚要回答,却见穆安羽蹭蹭她的手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
她这下相信穆安羽是完全没清醒了,毕竟素日此人站在那儿,就是个大写的清寒淡漠,就是拿剑逼她也绝不可能有此“胆大包天”的举动。
然而萧约叶没把手再抽回来,由她抓着当靠枕,只调整坐姿往她那儿略微坐了点,幽静的室内,注视着穆安羽安然的侧脸,不知为什么,突然心思有点乱。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萧约叶却只听得到床榻边烛火燃烧的轻响,只感受得到手中那点温度。
就好像,她对这样的场景格外敏感似的。
萧约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强令自己不要再想。
穆安羽惦记着第二天要找苏暮晓的事情,晨光刺破纱帘就撑开了眼睛,然后……直接跳了起来。
萧约叶一只手撑在额旁,半梦半醒将就了一夜,突然身边一个人诈尸,自己给吓清醒了。两人十分空白地对视了一阵,穆安羽道:“我……”
凌乱的记忆涌入脑海,想起昨儿的一切,她的舌头自作主张打起了架,自暴自弃地一言不发,跑去洗漱,萧约叶甩了下麻木的胳膊,若无其事地把耳边凌乱的鬓发绕好,在门边等她:“要去找苏暮晓了吗?”
穆安羽松了口气,喜欢惨了她这遇事不久纠结的人生态度:“去。”
然而并没有动步多远,苏暮晓就犹犹豫豫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日穆安羽只来得及对她匆匆一瞥,今日细看才发现,她是个面容极为柔美的少女,只是神态总敛着,瞧上去不知城府深浅。她慢慢走了过来,低声说:“多谢穆姐姐救命之恩,这些日子我总惦记着你,如今见你无事真是太好了。说来惭愧,我……其实……还有事相求。”
穆安羽朝她扬了下下巴:“请讲。”
三个人转到旁边的亭子,苏暮晓浸在秋日雨后微凉的空气中,烦躁不安地闭了下眼睛。
她最终下定决心,猛然抬起来头:“是这样,我是露林人氏,我此行的任务是带许逢黎回去,我知道她不愿意,但这是族内人的意思,你们能不能帮我劝劝她,我一定要让她回去,因为——”
萧约叶替她说:“因为许逢黎是你们的花戎公主?”
苏暮晓睁大了眼睛,有些结巴:“你怎么知道?”
其实萧约叶不知道,但她最擅的就是胡说八道和大胆猜测,苏暮晓的执念如此深,她只能往离谱了猜。不过就算有所准备,这个没预料到的结局还是让她略微震撼:“我虽不了解露林秦氏家族,但也听闻花戎公主是个肩负重任的角色,没有她,露林的奇珍异草就不能生长,既然这个人这么重要,为什么是许逢黎,而不是个秦家人?”
苏暮晓悲哀地看着她,凄然笑了。
“花戎公主的确是个重要角色,但她,并不尊贵,”她轻吁一口气,“虚无缥缈的名讳,都是世人强加上的,就像觅崖神女,表面看光鲜亮丽,但其实不就是一个把能走能动、有手有脚的人强行禁锢在一方天地的无用称号吗?和觅崖神女不一样,我们露林的花戎公主肩负的任务更大,要做的事也更多,你觉得那些高位者,真舍得让自己的至亲去承担吗?”
她拿觅崖神女举例子,萧约叶下意识瞥了一眼穆安羽,穆安羽却面色无澜,听懂了苏暮晓的意思:“所以秦家人不舍自己的女儿去担这等要务,便从其他露林人中挑选一位,去充当所谓的花戎公主?”
苏暮晓盯着她,嘲讽:“你也觉得很荒唐,不是吗?”
“但还有更荒唐的,”她好似被戳中心事,捂住脸叹了一声,“这一代花戎公主,他们挑中当冤大头的人,就是许逢黎姐姐……论理,许姐姐应当在露林中永生不得外出,我知道这很残忍,我也自小不喜此道,却从未想过……”
她情绪愈发沉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还要替秦家人外出寻找追回这位花戎公主,我原是不愿的,我理解许姐姐不见我的苦衷,但是她不在露林,许多花草无法自然生长,灵力阵法波动后,许多百姓受到了连累,也许,为了这么多人的安危,我们真的应当牺牲一个人的自由?”她茫然地抬起头,“是这样吗?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现在该通知秦家人,将她强行带回去吗?”
这个问题两边都悬着无辜者的命运,偏偏不能二全,穆安羽沉默片刻,柔声问了苏暮晓一个关键问题:“你既外出寻许逢黎,想来秦家极信任你,许逢黎说因和你有过陈年纠葛而不愿相见,可否容我问一句,你于秦家而言,是什么身份?”
一句话也把苏暮晓问愣了,放下手,犹豫地眨眨眼。
“花戎公主生来担负着要护卫露林花草自然生长的任务,”她慢慢说,“秦家会早二十年开始寻找,在民间女孩中挑出那个最适合当花戎公主的人,把她带回族内,悉心教导,而为防不测,他们通常会找两位。”
话即到此,萧约叶明白了:“你和许逢黎——”
“我和许姐姐,便是这一代他们带回族内的两位。”
苏暮晓目光复杂,话音刚落地,后院突然传来了响动,萧约叶和穆安羽对敌对气息都极其敏感,当即警惕看了过去,却见是徐云渺,面沉如水地带着一大帮人,走了过来。
“阿黎都对我说了,”他在苏暮晓面前站定,冷冷道,“我不管什么花戎公主和露林花草,这里是抱桐行,我绝对不允许有人不经过我的同意,便将阿黎带走。苏姑娘,请你快点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