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此次出行的目的是为了查清楚三清阁那本书究竟为何会出现,许逢黎和秦徽媞完全是计划以外的人物,”穆安羽没有任何表情,“她们之间的纠纷,不相干的人无需掺杂其中。”
“……”萧约叶深深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总这么喜欢将别人推开?”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穆安羽没有听清,还没反应过来,萧约叶便道:“倘若我不听你的呢?”
她离得过于近了,穆安羽心一横,一手已经按上了剑柄,话音生凉:“我能打开神鸟墓场的结界,当然也能决定带谁进去,你硬要跟着我是进不了觅崖的,况且墓场周边并不安全,你若执意,是非生死,我今日说清,和我一概无关。”
这话并不合适,说出口的那一刻穆安羽就意识到了,萧约叶在她身边这些日子,并不曾增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反而几次将她带出了危机。
可如此说也甚好,至少能表明自己的决心。穆安羽抿唇,唯一牵心的是面前的少女会不会因这毫无道理的话而生气,然而眼前人眉目间不辨喜怒,下一秒点点头,直接转身走了。
“那我去同洛千远商量,明日离开便是,这样可顺你的意?”
她语气一如寻常,难知心间想法,细雪落梅枝,而后坠成水滴滑下,零星几颗落到穆安羽脖颈上,沁凉,在这样刺髓的冷中,穆安羽面无表情道:“还有一件事。”
萧约叶回过身:“但说无妨。”
穆安羽:“我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于是萧约叶垂下眼睫,就在雪影和月影的融掺中,看到了她递过来的那串桂环,原本这桂环只能芬芳一个秋季,这么久了仍然灿烂明朗,显然是这些日子受了灵力滋养,然而在穆安羽递过来的一瞬间,开始枯萎。
萧约叶默立于此,任凭雪落无声,而穆安羽跟个木桩子似的戳在地上,死活不再看她。
似乎良久,又似乎只是片刻,萧约叶接下了桂环,却未说出一句责怪,而是道:“神鸟墓场经年未开启,并非良善之地,你只身前往,需得注意安全。”
话毕,走远。
说服洛千远和澄将明离去,穆安羽自知这是给萧约叶出了一道大难题,再归还这颇有意义的东西,她也拿不准萧约叶会不会记她的仇,奈何萧约叶不但不喜欢逼迫人——还不喜欢把自己内心所想写在脸上,自始至终,神仪都很淡。
穆安羽猜不透,只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自己在她心中是不是已经被判了无期徒刑。
原是年末将至,季已成冬。
翌日再行,果真没有见到萧约叶的影子。
徐云渺撑着一把大伞,好生招护着许逢黎上了马车,许逢黎被秦徽媞所伤后,勉强修养了这几日,恢复了些,但脸色白得吓人,可与树梢上的新雪一较高下,弄得徐云渺看到秦徽媞就不爽,连带着苏暮晓都更受冷待,秦徽媞骑着她那匹倔马,苏暮晓则被赶到另外一辆马车上。
这辆车还是夏季所用,两面没个阻风的帘,冷风嗷嗷叫着吹进来,愣把池鱼之灾的穆安羽冻得哆嗦,她素来又极厌冬天,将头靠在车壁上,回想起昨日那一幕,心间自嘲:这不就又多了一个不喜冬天的理由。
好在觅崖离翎阳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细雪天气的觅崖十分潮湿,雪花来不及堆到一起便融成了碎洼中的水,其下是轩辕海,当马车被结界拦住后 ,穆安羽下了车。
她衣着本就单薄,此刻立于结界前,竟然还伸手解开了披风,露出一袭碧色的裙,这颜色极好,更衬得她疏然而秀寒,她缓缓倾下身,长发从肩上滑落,咬破食指,滴落一滴血,坠在地上,如一朵嫣旧的玫瑰。
沉寂多年的觅崖受此惊动,不再宁静,结界感知到水神后人的气息,缓缓退散。
秦徽媞跳下马,苏暮晓也下了车,徐云渺却对她们道:“我和穆姑娘同去,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苏暮晓道:“凭——”
“凭什么?阿黎是因为谁才这样的?!”徐云渺吹胡子瞪眼,“轩辕海这地方灵气那么重,各种阵法多不胜数,你们不在外面陪阿黎,如果她遇见不测,谁护她?”
他这话还真就占了理,苏暮晓哑了,不服气地和秦徽媞一起偃旗息鼓,冷眼看着徐云渺,奈何徐云渺是商人,此刻心中不但装着许逢黎,还装着神鸟墓场背后巨大的利益,全无心思计较,和穆安羽一起踏入了觅崖的地界。
神鸟墓场便在觅崖的南侧。
幼年时穆安羽和母亲来过这里,生平第一次见海,只觉新奇,依稀还记得那时母亲挂着忧伤的微笑着告诉她,轩辕海不是一般的海,是存了许多法器,上古时便存的灵地。
还允诺她,若她有意,待到长大,便与她一件海内所存的法器,母亲话音温柔,却对觅崖另一处地方讳莫如深,彼时她不懂,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觅崖的神鸟墓场。
后来,穆安羽的确是拥有了一件来自轩辕海的法器,却是以母亲的离世换来的,穆安羽摩挲着手腕上的羲元镯,心中钝疼。
流年飘摇无可寻,她没料到再次站上神鸟墓场,会是这样的目的。
神鸟墓场密林环绕,以青鸟的血羽为咒界,周边全无生物,安静得让人不寒而栗,墓场内耸立着多座小小的坟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轩辕海的浪花声中,存有青鸟泪珠的坟墓有特别的标识,穆安羽寻了其中一个,走上前去。
饶是徐云渺,这会儿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惨不忍睹:“你想怎么取出青鸟的泪珠?难不成——”
“挖坟”两个字尚未说出,便见穆安羽将方才咬破的食指贴近羲元镯,镯子泛出一层淡淡的光,一颗圆润小巧的金珠破土而出,缓缓落到她掌心。
徐云渺叹为观止,扫了一圈这里众多的神鸟之墓,十分之感慨。
这一个个扫荡下去,穆安羽那么爱放血,就不怕有朝一日把自己搞成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