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身体后仰,孙念双手抱胸,语气凉薄,“这就是我答应和你一起回来的原因。”
茶也喝完了,孙秉围起身收拾放在茶几上的文献。
白色西装上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被主人解开,露出一条银质的项链。
坠在胸前的一枚女士戒指随着他肩膀的摆动在锁骨上擦过。
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很轻易地发现,这枚戒指和孙秉围左手无名指上的是一对。
就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孙念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他脖颈处的那一枚。
孙秉围上半身蓦然僵直,眸中倒映着对方逐渐柔和下来的表情,心中涌起一种无奈的倦意。
她摩挲着戒指侧边的纹路,指腹感知到一个名字的缩写,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声,“艾里薇。”
待孙念松开手,孙秉围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将其整个包裹其中,嘴唇轻柔的吻过手背,虔诚地补充道:“我的妻子,你的妈妈,孙蔻韵。”
看他这样,她还是心软了。
“晚上早点休息,晚安。”
时隔两年,父女之间难得温情。
目送对方上楼,孙念瘫回沙发,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干净杯子里的冰淇淋,又坐了一会,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思绪被回忆纠缠,只是想到妈妈,她的心情起伏便异常翻腾。
就像闷热天气里蓦然下起一阵大雨,潮湿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蒋司忆敲响阳台的门时,孙念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谨慎且礼貌的敲门声温柔地打断她忧郁的状态。
孙念跟有人拿着棍子驱赶人似的,一个激灵站起身,拖鞋还没穿稳,两条腿就踉踉跄跄的过去开了门。
“不是说了直接过来就好,不用敲门的。”半个身子探出门,孙念松开把手,把门拉开了些,退后一步让蒋司忆进来,“睡醒了吗?胃会不会难受?”
“我很少喝酒,所以酒量不是很好。喝完就会想睡觉,其实没有那么醉。”手肘处挂着准备换洗的衣物,蒋司忆有些羞赧地答道,“让你看笑话了。”
背过身,孙念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玻璃罐倒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了对方,“坐下喝一点,如果身上还是不舒服,明天再起来洗澡会比较好。”
“那太给你添麻烦了。”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蜂蜜水让胃里暖洋洋的,“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很多了。”
体谅对方的拘谨,孙念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带着蒋司忆熟悉一下浴室就出来了。
她坐在书桌前,随手拿起前几日,转角咖啡店发放的传单,企图转移一下自己过于紧绷的神经。
对方的动作很轻,连带着滴落在瓷砖上的水滴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眼神注视着传单上的字母,只有她自己知道,脑海中的思绪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会用放在壁龛里的洗漱用品吗?也许不会。方才她隐隐约约看见蒋司忆手上好像提着自己的。
坐立不安,她在床铺旁来回踱步,恨不得变成一缕穿堂风,又或者是水中的涟漪。
把换洗衣物挂在门后的挂钩上,蒋司忆四处张望着浴室中的陈设。
很明显前一位主人曾享受过浴缸,几瓶棕色玻璃瓶精油安静地躺在置物架上,湿漉漉的浴巾搭在缸边。
竹篮做的衣篓里装着几件衣服,她无意多看一眼,辨认出是她中午见到孙念时,对方穿的那套睡衣。
显然对方将衣服扔进衣篓时的心情不算美好,黑色格子短裤委屈地翻了个面,露出里面略微粗糙的线头。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蓦然出现,初见时对方嗔了一眼孙秉围的小表情,蒋司忆抬眼望向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弯起的弧度收也收不回来。
来这之前的交谈中,孙教授就已经用十分具体的语言,生动形象地和她说明了一下,自己对于女儿迟来叛逆的头疼与担忧。
女人嘴唇微抿,仿佛还能品出些许蜂蜜水的甘甜。
在此之前,她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真正见到对方嘴里描述得有些妖魔化的人,蒋司忆又不免暗哂孙秉围的夸大其词,名不符实。
女孩睡得有些毛躁的头发微微炸起,细长的眉眼聚拢成一个“川”字,看上去凶巴巴的。
可身上穿着一件印着简约表情的蓝色背心,表达出的情绪波动乍眼看和主人如出一辙。
没穿鞋的脚大踏步踩在石子路上,晒得略微有些小麦色的皮肤给人健康的美感,粗粝随性的简直是和旁边的花园融为一体。
孙秉围长了一张忧郁苦情的脸,儒雅的气质让人觉得充满破碎感。
其实父女两长得很像,可孙念给人的感觉却和她爸完全不同。
五官不是东方人的柔和,给人一种凛冽的立体,发呆或者面无表情时,脸色总是臭臭的。
但只要用心观察就能发现,也只是一个有些别扭的害羞小姑娘。
什么小心思都挂在脸上,像一只披上老虎皮的缅因猫,其实好懂得很。
她对于孙念初见时的行为并无芥蒂。
假若换位思考,对着爸爸贸然带来的女人有些敌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蒋司忆预先都设想好了,本以为对方的那一巴掌会落在自己脸上,没想到只是甩甩手罢了。
张牙舞爪的模样也让人觉得可爱。
心不在焉地打开花洒,冰凉的洗澡水淋得她倒吸了一口气,连忙调好温度,快速地冲了个澡。
湿漉漉的长发挡住眼帘,蒋司忆闭着眼去摸放在挂钩上的浴巾,却只碰到了原先该和浴巾放在一起的裤子。
心中猛地一跳。
完了,刚才喝水的时候,浴巾落在椅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