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疏离的礼貌,只是在无孔不入的提醒着孙念,自己伤害了她。
她沉默不语,故意不过去开门。
早已坠入无边炼狱的内心里却在恳切地呐喊。
蒋司忆,别这么残忍。
两人僵持着,外面的夜风吹乱了蒋司忆的秀发,她抬手整理,抿着唇,脚尖转了个方向。
她要走了。
别这样,别一言不发就退回一开始的距离。
孙念大跨步过去打开门,拦住了准备离开的人,急切地问:“不洗了吗?”
“如果不方便,我去弗兰西斯卡那洗也可以。”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不方便。”孙念的表情很委屈,她一只手拉住对方的衣摆,语气诚恳,“进来吧。”
头顶上的喷头将站在底下的人打湿,蒋司忆心不在焉地洗着身子,复盘今天下午以来,她与孙念相处的一举一动。
是她太过于越界。
或许是自己的主动吓到了对方,说不定孙念并不喜欢和别人拥有太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是她自以为是,以为在广场上的互动是两人之间关系更进一步的证明。
明明察言观色应该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为什么到了孙念身上却开始得意忘形。
应该要保持分寸的。
古铜色的连接管发出陈旧的滋啦声,雾蒙蒙的水汽呛得人直打喷嚏。
她不敢大口呼吸,把上面的通风窗推开了一些,她往右边挂钩摸去,只碰到了粗粝的门板。
上面的东西不见了。
蒋司忆心中一跳,蓦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蹲下来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布料,她对自己都有些无语,嘴里喃喃道:“不是吧,我又把毛巾落在外面了?”
……
孙念趴在床上,脑袋朝下。
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灯光打在木地板上的树叶倒影,眸子却控制不住似的在浴室门口椅子上搭着的毛巾上流转。
孙念伸长了脖子,小腿搭在床铺上摇晃,翘首以盼着里面的人寻求帮助,让自己帮忙递方才忘记拿进去的东西。
头顶上还在呜呜转动的风扇吹得后脖颈凉嗖嗖的。
孙念翻了个面,两只手搭在脑袋后面,两只眼珠灵动地咕噜噜转,精明地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如果自己帮忙了,那蒋司忆一定就不好意思和自己生气,然后她再好好解释一下,那对方肯定会原谅自己的。
还在那美滋滋地规划着接下来的计划时,耳畔边突然传来门把手被拧动的声响。
她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站在床边,等着对方开口。
可等到的却不是对方打开一条小缝,向她请求帮助的小脑袋,而是穿戴整齐,收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蒋司忆。
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淌着水,那人睡衣领口都被滴落下来的水珠泅了一大片。
很明显就是套了个衣服直接就出来了。
孙念怔了几秒,就在对方走过来要拿毛巾时,她眼疾手快地捞过,像是献宝似的递了过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我帮你擦头发吧。”
“不用。”蒋司忆也礼貌地对她回了个笑,接过那块毛巾,态度明确,“谢谢。我先回去了。”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目送着对方离开。
直到那个透着潮湿水汽的背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孙念像跟蔫了的小白菜,猛地把自己摔进床上。
铁架床不堪其扰的惨叫,胃里止不住地翻腾着酸水,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做一个事后诸葛亮。
为什么她当时要提议去镇上看演唱会,如果自己那个时候没有多提那一嘴,那一切的一切都会是相安无事。
不会遇到那一对喝得烂醉的酒鬼,不会冒冒失失地撞到人,不会在蒋司忆好意为自己清理饮料的时候如此惊慌失措,以至于犯蠢做了错事……
书桌边挂着的风铃随着流风碰撞出铃啷声,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怒嗔着发出声源的窗台顶部。
素日里觉得悦耳的声响此时此刻变得吵闹不堪。
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她不悦地啧了一声,把挂在那的风铃卸下后塞进柜子里,又跳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过了会儿,孙念猛地探出脑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由于缺氧而变得通红的脑子晕乎乎的。
之后,她平躺着望向上面旋转得只能看的见残影的大吊扇,失眠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