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的吃的第一顿午饭里,对方貌似就对除草机十分感兴趣,却没想到这人心心念念的场面,阴差阳错地让她给撞上了。
不过她对此并无兴致,最后她无知无觉地昏睡过去。
这一觉并不踏实,孙念控制不住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了那个蒋司忆为自己洗衣服的大理石水池边。
那张纸巾被对方揉得发皱,孙念再次清晰地看清那人深藏在眼底的小心谨慎。
梦里的她明显就比现实中的自己坦诚得多。
当蒋司忆问出那句,“是不是我弄疼你。”她眼见着自己脱口而出,“不是的,我是在为你的触碰而心神不宁。”
这是一句实话,可却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面前的人先是一愣,之后防备地退后了几步,孙念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是的,厌恶。
然后,她惊醒了。
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她蓦然觉得通体发凉。
尽力将全身团成一团,后知后觉翻腾而起的惶恐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简直是个彻彻底底的噩梦。
背后若有若无地响起翻书的声音,孙念被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站起来,她的肩膀就被一个温柔的力量握住。
鼻息间嗅到熟悉的气味,孙念强忍住惊慌失措的尖叫,肩胛处泄了力,说服自己放松下来。
对方的拇指抵着她脆弱的脊椎,孙念将右手臂压在沙发靠背上,敏锐地察觉到后面的人想要安抚的意味。
蒋司忆的小拇指揉动了几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手。
孙念霎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狼狈地跌坐在沙发上,语气虚弱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三点半。”
那时她才刚睡下不久,“你一直在这?”
“我感觉你睡得很不安稳。”她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做噩梦了?”
那人绕过沙发边的靠垫,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孙念现在急迫地想要从蒋司忆身上获得些什么,哪怕是一个眼神。
这并不难,这人是个涵养素质极高的纵容者。
于是,她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来回流转,确保没有看见一丝一毫与厌恶沾边的负面情绪。
孙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回道:“算是吧。”
喉咙紧绷得难受,她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着,蒋司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双手缓缓握拳,冷不丁冒出一句:“孙念,你在躲我吗?”
咳咳……
孙念拍了拍自己被呛到的心口,咚的一声把喝得还剩一半的水杯放回桌上。
“我哪有……”
刚想解释,楼上由远到近地传来脚步声,孙秉围换了一身正式的套装,头上的发胶路过灯光时显得熠熠生辉。
他对下面的两个人探出一个脑袋:“今晚史密斯夫妇会过来拜访,记得换身衣服。”
“史密斯夫妇?”
还以为她忘记了,孙秉围提醒道:“就是之前来家里拜访过一次的音乐家夫妇。”
孙念当然没忘。
这对夫妇是妈妈的挚友,在他们那个行业叫得上名号的大佬。
她擡头朝蒋司忆望去,那个人呆住了,手指摩挲着裤管,双眼炯炯有神。
她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振奋。
在衣柜里翻找,孙念将那双带回来就没穿过一次的休闲帆布鞋拿出来绑上鞋带,换上了一件新的黄白色短袖衬衫。
等她从房间里出来,隔壁没有任何声响。下了楼,穿过走廊和厨房,她看见了一个精心打扮过的蒋司忆。
餐桌上的乡村格子桌布被换成庄重的白色,还摆上了一盆鲜花,花瓶里面是一把夹竹桃和一小束野萝卜花。
浆洗到发亮的布匹在太阳光下仿佛都会跳动,蒋司忆端坐在不远处的靠椅上,往上卷起的裙摆下露出一小节漂亮的小腿。
她好像在校对前几天翻译的资料是否出错,但貌似并不专心,视线飘忽地盯着面前的一朵欧薄荷发呆,脸上时不时露出无措的神色。
孙念揣测:是在为等下即将到来的人所紧张吗?
家门口发出一阵短促尖锐的刹车声,随后是大铁门被拉开的滋啦鸣叫,有人进来了。
石子路尽头传来几段交谈,她听见了她爸孙秉围的声音,还有一个沉稳的女性嗓音和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
上次见到史密斯夫妇还是在孙念读初三的那个寒假,他们夫妻来中国旅游,她爸妈作为东道主招呼了他们几天。
离开前,他们夫妇还送给了自己一块很精致的腕表,现在还躺在她床头柜的夹层里面。
许久没见,她没有迎上去,只是放松地站在原地。
史密斯太太很快认出了她,热情地朝她张开手臂并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好久不见,念。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