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脚踩的这块地方,再往后院的大山仰视,目光所及的那一大片果林和植被都是杰森的功劳。
他与自己爸妈认识的时间貌似很长,自打孙念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在树上劳作。
脸上带着一道疤痕,常常板着一张脸。古铜色的皮肤仿佛镶嵌在他眼角的每一条褶皱之中。
他基本不与陌生人交谈,孙念也不常和他讲话。就算不得不交谈,他也只会用那种冷淡且并无起伏的语调敷衍了事。
好像与自己沟通是一件麻烦又棘手的负担。
她目视前方,装作自己由于专注走路而忽视了他们。
这很幼稚,也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杰森脖颈上围着一条吸汗的大毛巾,脚踩梯子,仰着头修剪新长出来的树枝。
蒋司忆坐在距离他不远的长椅上看资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着天。
路过之际,园丁那笨拙却又清晰的英语单词一字一词地蹦进她的耳朵里。
哼,她就知道。
这个阴沉的老头平时藏得严实,故意用晦涩难懂的当地方言为难自己。
回到房间脱掉外面那件短袖,孙念穿着里面宽大的背心打开阳台走廊的门。
撩起衣摆扇风,手臂靠在栅栏边,以此来掩饰自己向下观察的本意。
草坪被饱和度极高的阳光晒得仿佛沁进了橄榄油一般,就算是在树荫底下也依旧灼热的让人睁不开眼。
孙念的眼神极佳,能够毫不费力的看见蒋司忆脖颈上泌出的汗珠。
既然呆在下面不舒服,那不妨回到室内喝点弗兰西斯卡放进冰箱的鲜榨杏汁,又或者打开房间里的大吊扇小憩片刻……
不管是哪种,不都比坐在树下备受煎熬的好。
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早已将伪装抛之脑后。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无法自拔的人,貌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也足以和正午十二点的阳光相媲美。
原先擡头正与杰森交流的人眸光一转,便直勾勾地与站在阳台俯视下方的孙念撞个满怀。
她习惯性移开,过了会儿,又转了回来。
那人从始至终都用那种温润得仿佛能沁出水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让孙念瞬间丧失了逃避的理由。
同时也燃起了希望。
她不断劝说自己。
嘿,孙念,放松点。
和蒋司忆打个招呼吧,实在不行那就再露出微笑,诚恳的道个歉,并告诉对方自己前几天吃错了药。
这一定很有效。
毕竟,人人都会对患者保持怜悯的,对吧。
不过很遗憾,她还来不及打招呼,甚至也没有微笑。
这场对视就如昙花盛开般短暂的结束了。
因为蒋司忆上来了。
这让她手足无措,于是两条腿脚跟踉踉跄跄的往后倒,跌回了卧室。
是来找自己的吗?
也许她现在就该躲进浴室,并在对方敲门的时候告知自己正在冲澡。
不过她什么都没干,只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规矩的并列在一起。
“孙念,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否云淡风轻?
把手被拧开,一个人贴着门,小心翼翼地挤了进来。
她的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见自己坐在原位并无反应后,慢慢挪动脚步靠近书桌的位置。
“这天真热,对吧。”
“是的,太热的天总让人焦躁不安。”孙念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局促地用手指蹭了蹭裤管,“我忘记把吊扇打开了——你坐,等下就凉快了。”
急匆匆冲了过去旋开风扇开关,她一扭头,那人并没有坐下,而是背着手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蒋司忆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孙念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脚跟撞到门板。她舔了舔嘴唇,手臂贴在墙上,莫名有些底气不足道:“现在……不热了吧。”
对方很配合的点点头,哂笑着露出可爱的小梨涡,将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从身后转到身前,“送给你。”
孙念一愣,视线从那人的脸蓦地转移到她手上抓着的那一捧花。
是一束很漂亮的木樨。
“杰森说这种四季桂的花量和香味不如金桂和银桂,可就好在可以四季开花。”她又将花往孙念那递了递,“不过也很漂亮,对吧。”
“这是在哪摘的?”孙念耳尖泛红地收下那束花,小小声地道了个谢。
“花园靠近后门的桂花树长了很多旁支,杰森修剪掉好多枝叶,我想着这么好看就被扔掉岂不是可惜,所以想拿上来给你看看。”
蒋司忆抬眼,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借花献佛了。”
她的心霎时间软得一塌糊涂,捧着花细细嗅闻过,她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