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官人本只是城中一普通富户,家里经营着几间铺子,但其胞妹何氏生得貌美,自年前被县令看中纳入府中后,深受其宠爱,凡是有所求,就没有不依的。
有了这个靠山,何官人将生意越做越大,在城中势头无谁能挡。前些日子,何氏又求得县令同意,安排自家小弟县衙任典吏一职,此次将郭郎中抓下狱就是何典吏带的人。
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杵着拐杖从后堂走了出来,正是郭郎中母亲。听闻儿子出了事,她面色急切地问道:“他好生生的,怎么就得罪了何官人?”
小童仍旧喘着粗气,见到郭老夫人恭敬不少,道:“今日郎中在钱家给人看完病,主家留郎中吃了午饭,有人作陪,一时尽兴又饮了不少酒,后来还是钱家人与我将郎中扶上的驴车。”
“我正赶着车往回走,见到前头马车来势汹汹,就避让到一边去了,谁知郭郎中没坐稳,一下便栽倒在路中间了。对面的马一时受了惊吓,扬起了前蹄昂首嘶鸣,牵着马车左摇右摆失了方向,得亏那驾车的是个经验老道的人,竭尽全力才控制住了车驾。”
“何官人在车里磕到了头,下车后见郎中还躺在路中央,浑身酒气,发了好大的火。我虽竭力求他,又与他说明了缘由,但何官人仍是不愿意放过,后来又叫人去报信。后来,典吏带着几个县衙的人将郎中带走了,连驴车都收了去,我方才是一路跑回来的。”
听闻这话,郭老夫人握着手中的拐杖重重点地,恨铁不成钢道:“与他说了多少次,喝酒误事,哪怕是要喝,也绝不能在外头喝,偏他回回都答应得好好的,下次又犯。”
站在柜台前的郭夫人神色倒是并无异常,她丈夫平日就爱饮酒,已是多年的习惯了,每回下定决心不再喝了,过不了多少时日又喝上了。如此一来,闹出麻烦倒是迟早的事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得罪了何官人。
“对了,你方才说,你与何官人说明缘由,是如何说的?”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小童。
小童被问得一愣,本不想细说的,又见郭老夫人也直直的望着自己,于是干巴巴地开口道:“我只说,郎中是给钱家的出诊,被人灌了酒才栽下来的,并非故意惊扰何官人。”
郭夫人叹了口气,道:“何官人得势前曾与钱家有生意上的龃龉,当时钱家还是城中首富,故而叫何官人吃了瘪。近些日子,钱家好几处铺子开不下去,怕是与何官人脱不了干系。”
他不说是给钱家出诊还好,如今被何官人打成一派,自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至此,医馆中一时沉寂了下来。
片刻后,郭老夫人看向自己儿媳,提议道:“你此前不是与何官人家的一个婆子有些来往吗,可否请她从中说和,叫何官人高抬贵手,放梓岳出来?”
这蔡婆子是何家的老人了,从前患了病,去王家医馆没看好,求到郭家医馆门前。郭郎中自持身份,不愿给奴仆诊治,怕叫那些达官贵人心里有了芥蒂,将人赶了出去。
郭夫人嫁给郭郎中十余年,每日都在医馆里帮忙操持,耳濡目染之下也通晓些医术。见她可怜,私下给她把了脉,写出一张方子,叫她拿去别处抓药。
后来叫郭郎中知道了,还生了好大的气。
郭夫人听闻这话,嗤笑道:“当初蔡妈妈病好了,因念着我救她的恩情,时常往医馆里送些吃食来,偏郭梓岳嫌失了身份,不肯叫我与她来往,将人送的吃食都扔到了外头。如今这都多少年了,且不说蔡妈妈是否还愿意帮,便是愿意,她一个奴仆,又怎会在主家面前有恁般大的面子?”
若是何家心善,当初岂会不管她,放她在医馆旁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