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的寒风裹挟着血腥气,天相月白广袖拂过沈千劫僵立的身躯,指尖金纹探入其眉心三寸便灼成焦黑。
她蹙眉收回手,鬓角凌霄花银步摇在魔气中颤动:“识海已成炼狱,三股神魂正在争夺主导。”
青冥的翡翠藤蔓缠着沈千劫脚踝不肯松,发间金纹忽明忽暗:“公子能听见的!方才他还唤了我的名字!”
小花灵突然咬破指尖,淡金血液凝成丝线没入沈千劫太阳穴,“你们听!是公子在说……”
“不可!”
天相广袖卷住青冥腰身,冰蚕丝流苏缠住他手腕,“神魂之争最忌外力干扰,你的灵力只会成为他们的养料!”
江少麟的玄铁重剑插入冰面,霜纹顺着剑身蔓延至沈千劫足下。
他眼尾金纹熔岩般灼亮:“师叔,可有转圜余地?”
天相凝视着沈千劫眉心不断变换的魔瞳,轻叹道:“待他们决出胜负的刹那,胜者神魂会与躯体短暂融合。若是林公子得胜……”
“若是另两人呢?”凌霄突然出声。
“只能就地斩杀。”天相再度叹息。
陈青云忽然上前半步,腰间丹囊撞出清脆声响。
冰渊寒风裹挟着魔气腥甜,陈青云的玄色丹袍在罡风中猎猎翻卷。
他垂首凝视掌中鎏金药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毕生决绝都凝在这方寸之间。
“此丹……可织梦。”
丹师抬眸时,常年低垂的眼帘罕见地扬起,琥珀色瞳孔映着冰晶寒芒。
他苍白指尖摩挲瓶身,喉结滚动。
林霜玩笑般让他炼的曼陀罗丹,又经过他大半年时间的悉心改良,终于成就此物。
要说起改良的效果,得益于之前沈千劫编织的那场幻境,给他带来的方向。
凌霄的玄金剑穗晃动,剑修跨步上前:“说清楚。”
“丹效三日,辅以问心阶溯影阵,可造三重幻境。”陈青云嗓音低哑如砂纸磨过冰面,却字字清晰,“将三人神魂投入其中,模糊身份记忆,令其以为本就是幻境中人。”
天相月白广袖下的指尖骤然收紧,冰蚕丝流苏缠住药瓶:“风险几何?”
“若胜者非林公子……”丹师喉间溢出苦涩,“则幻境崩塌之际,便是胜者吞噬败者之时。”
他忽然抬手指向沈千劫眉心魔瞳,“此刻三魂缠斗,恰似鼎中淬丹——火候稍偏,满炉皆毁。”
“所以还需要一神魂进入当药引,让林公子在其中回忆起真实的自己,并且帮助林公子在幻境中削弱二魂方为稳妥。”
“胡闹!”天相出口否决,“幻境稍有不慎便会反噬施术者神魂,何况要以自身为引,进入三魂缠斗的幻境?!”
青冥的翡翠藤蔓突然缠上陈青云手腕,小花灵发间金纹明灭如萤,泪珠滚落,“我去当药引!公子最熟悉我的气息!”
凌霄的剑鞘突然横亘在青冥面前。
剑修玄金袍角浸透魔血,素来冷峻的眉眼望向青冥,“你灵力低微,入幻境撑不过半刻钟。”
他转向陈青云,剑穗随动作轻颤,“我去。”
“都退下。”
江少麟的声音碾过众人争执,“本君去。”
“首座三思。”天相焦急劝道,“七十二峰不可一日无主。”
江少麟上前,扫了一眼陈青云掌中药瓶:“论羁绊深浅,无人及本君与他。”
他望向沈千劫淌血的魔瞳,眼前浮现苗寨竹楼里少年狡黠的笑靥,“五月缠绵,二十年生离,所谓恩爱两不疑,到最后不过是假惺惺的背弃利用——”
“这些,够不够做药引?”
陈青云瞳孔骤缩。
丹师喉结滚动,将药瓶递出时指尖微颤,“首座入梦后,会与林公子同样忘却前尘。唯有一点执念可留——”
他忽然抬眸直视江少麟,琥珀色眼底翻涌着孤注一掷的暗流:“您准备好了吗?”
江少麟垂眸凝视他掌中药瓶,并指划破掌心,金血坠入丹瓶的刹那,七十二峰地脉发出龙吟。
问心阶虚影自冰渊拔地而起,白玉石阶蜿蜒入云,阶面血痕如千年未愈的伤疤。
陈青云广袖翻飞如玄鸟振翅,“幻境启,贪嗔痴三毒为引,首座切记——”
话音未落,江少麟已踏着霜纹拾阶而上。
鹤氅掠过石阶血痕时,鎏金阵纹骤然吞没他的身影。
……
青砖缝里渗出的寒气顺着蒲团破洞钻进膝盖,林千劫垂首盯着自己交叠的手腕。
那道横亘在苍白皮肤上的青紫淤痕肿得发亮,是昨日三皇子林烬用剑鞘抵着他掌骨,硬生生抽了十记。
剑鞘击在他额角的闷响,此刻仍在耳蜗里嗡嗡震颤。
他无意识地蜷起遍布墨渍的手指,这个动作牵动后背拜林烬所赐尚未结痂的一道鞭伤。
昨夜当值的太监故意泼湿被褥,此刻贴身的里衣仍黏着化脓的伤口。
晨雾裹着松烟墨的苦香钻进鼻腔,这块从太湖石缝隙抠出的墨锭正在他掌心发烫。
三日前掖庭传来的惨叫犹在耳畔,那个偷盗贡墨的小内侍被活活杖毙时,血水在汉白玉阶上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