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迎来了一场暴雨。
因为是凌晨,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男人匆匆绕过街口,钻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阴暗,墙边的路灯被雨幕遮挡,视线不清,他走得很急,皮鞋硬底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慌乱的啪嗒声。
他急得像在跑,又因为地面凹凸不平而跑不快,不知是因为没带伞,还是因为后面有人在追杀他。
从男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的动作来看,大概率是后者,更别说他现在还攥着手机,试图从打滑的屏幕上按下“110”三个数字。
可惜,都是徒劳。
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追得慢条斯理,跑变成了走,走变成了慢走,一步一步,似乎并不担心猎物逃出自己的掌心。
男人很快知道了原因。
看着面前高耸的墙壁,他意识到自己今晚可能会死在这。
巷子是一条死路,黑衣人显然早就知道这一点,而他现在无处可逃,只能等死。
可他还不想死。
黑衣人穿过黑暗,朝他走来了,慌乱之中,他扑通一声跪进水坑里,浑身颤抖,磕头求饶:“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还钱的……”
再抬头时,黑衣人已经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一定会还钱的……我发誓!”他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我、我保证!明天就还钱!”
黑衣人戴着口罩帽子,他看不清脸,但他就是知道对方在盯着他看,那种感觉很强烈。
他以为求饶奏效了,以为对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了,下一秒,视线一动,落在黑衣人的手上,看到那把又长又尖的刀,赫然瞪大了眼睛。
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里,一颗心狂跳。
接着,那把刀举起来了,几乎是在举起来的同时,没有丝毫犹豫,重重落下。
男人只感觉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随即视线就被一片血红占据,剧烈的痛感缓慢传来,不过短短几秒,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啊——!!”男人浑身紧绷,颤抖地捂住眼睛,深深躬下身去,“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黑衣人弯下腰,一只手拽住男人的衣襟,另一只手高高举起。
刀刃划破血肉的动静响起,在温热的鲜血喷射在脸上之前,黑衣人双眼紧闭,将人用力搡开。
男人慌忙捂住喉咙,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夹杂着雨水,很快染红了他身下的水坑。
他发不出声音,也看不见黑衣人已经起身离开。
他听不见除了雨声以外的声音,暴雨掩盖了手机听筒的动静,他倒下了才听清——原来刚才的报警电话拨出去了。
“喂?”
“您好?”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
一声闷雷炸响天空,彻底掩盖了电话那头的询问。
无人小巷里,一朵血红的鲜花正在慢慢绽放。
闪电无声降临,白光乍现,点亮黑夜,相机屏幕里留下了恐怖狰狞的尸体照片,拍照的是现场勘察人员,正在对案发现场进行照相留存。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勘察人员转头看去——来人正是这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市局的老刑警,在一线奔了二十多年,终于在快退休的时候升了个副队长,眼看没几年就能好好休息了,临了居然碰到了这么个离奇的案子。
杜常察觉他的视线,随口问道:“丁法医来了吗?”
勘察人员摇头。
杜常叹了口气,匆匆戴好口罩帽子,蹲到尸体边上仔细查看。
别的他没本事凭眼睛看出端倪,但伤口他至少能看出个大概,这次的死者跟前两个大差不差,多半又出自同一人之手。
确定这是一起连环案,他又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今早凌晨在附近巡逻的人在做什么,居然能让案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第三起了。
加上今天这个,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起杀人案了。
原本第一起案子就闹得够大了,结果查了这么久,凶手没找到,案子倒是接连发生。
明明前两名死者的遇害时间都卡在七天一次的节点,偏偏第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有了变化,那么之前推断的杀人规律也就被轻易推翻了。
“割喉……”杜常就奇了怪了,“怎么每次都是割喉?”
勘查人员忙着照相,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他的视线落在尸体脸上,血淋淋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五官,能看出来,眼睛划的那一刀也很果断。
“难不成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杀手干的?”杜常自言自语道,说完又立刻摇头,想起第一具尸体的惨状,相较于后面两个,手法简直可以说是拙劣至极。
虽然最后的致命伤都在喉咙,但第一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凌乱、深浅不一,凶手显然遭到死者的强烈反抗,甚至差点被反杀,在慌乱中刺穿了死者的脖子才得以逃脱。
而第二具尸体上的伤口就明显一致了,能看出死者的反抗并不强烈,因为第一刀就刺中了胸腔位置。
凶手在剥夺了死者呼吸的同时,并没有急于杀人,从第一刀到最后一刀,中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第二次的手法来看,凶手明显镇定多了。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杜常的视线顺着血脸往下,落在脖子上——这一刀简直可以说是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