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巧巧?”
汤淇抬起头。
“你怎么在这?”
这句问话听着没有几分惊喜,尾音又急又冲,像是对不速之客的劝退。
汤淇看着迎面而来的何玉玲,她揣着手站在一旁,睡眠不好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急躁了。
“你怎么也在这?”汤淇也高兴地反问了一句。
“我,我来听戏啊,我来哪不行啊?倒是你,你怎么刚好也在这?”
汤淇看了一眼她身后打哈欠的程泽侍从,拿出一页报纸,“我是看这报纸上写着有名角来茶馆唱戏,结果记错地方了,本来想去春和茶馆的。”
“这是鹤亭茶楼啊,你走错了,不在这。”
“是啊。”
“那你去吧,他们不在这唱。”
“是啊……但你来这听戏,这里的班子应该也不错吧,我跟你一起去听也行。”
“啊,但这里他们又不在,你来这也没用。”
“我也不非要听他们唱啊,反正刚好遇见你,我和你一起走呗。”
“今天就不了吧,我想自个儿听……”
“这有什么,我是别人吗,就一起呗。”
“啊不要,我今天自己有事儿!”
“啥事啊,你昨晚来找我,怎么没和我说?”
“唉……和你没关系的事,你就别问了……”
两个人东倒西歪地周旋到了茶楼门口,何玉玲正不耐烦地回拒着,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忽然吓出一激灵,赶紧把汤淇往门外挤。
“咋了?”汤淇兴奋起来。
何玉玲无视汤淇的问话,紧张地四处望了一眼,眼神忽然粘在远处的一辆车子身上,“完了,我居然没看到……”
她赶紧叮嘱开始发饭晕的程泽侍从回车里,才急切地向汤淇咬耳朵,“可以,我答应你,我们今天一起听。”
汤淇有些不解,却感到几丝冷气,她看见面前突然来了几个人。
站在前面的男人梳着油头,步伐不急不缓,表情祥和,眼神却像一块砖。
“玉玲。”
何玉玲顿时没了刚刚的气焰,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爸爸。”
“巧巧也在啊。”
汤淇赶紧也问候一句。
她发觉自己此时的斯文不像装的,更像是被对方的气场压制住。
“刚刚我说门口怎么有个人像我女儿,出来看了几眼,没想到还真是你。玉玲,你今天也来这啊。”
“是的,我和巧巧来听戏。”
“可以啊,既然我女儿喜欢,我也来看看,那爸爸包场请你们两个看,好不好?”
何玉玲本来想再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闷闷的哼声。
汤淇这才发现,刚刚还塞满人鼓鼓囊囊的茶楼,已经瘪了很多。
他们一起走进这栋瘦削的楼,汤淇安分地跟在他们身后,耳朵萦绕着何玉玲对父亲那些真真假假的解释。
何玉玲偶尔还转过身来问几句,汤淇也就只是跟着点头,听来何玉玲刚吃过午饭,在哪吃吃什么是真的,是不过不是和她。
他们坐进视野最好的位置听戏,汤淇看着面前摆满美味的小食和果盘,却无从下口。
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婉转的歌喉吊成催眠的电波,让何玉玲脑袋一顿一顿的。汤淇感觉到隔着何玉玲的冷冷的目光,却是越看越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汤淇借口上厕所离开了位置,路过一个钟表,便看了一眼。
已经下午四点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汤淇只能坐回来继续听,这场戏终于唱完了。
一阵稀疏的掌声过后,台下的一个旦角抱拳一礼,笑容满面道:“今日得何老爷何小姐赏光,本班上下感激不尽下面这出戏《蝶烟》乃敝班新排头一回演出,便在今个献给二位,权作薄礼。”
听到这个名字,汤淇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汤淇的脑子变得非常混乱,身下的椅子仿佛也生出无数根小刺,让她感到全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疼痛,又因为被扎入皮肉而无法脱身。
楼下的表演者在几声抑扬顿挫地高喊中,变出一团迷烟,灰蒙蒙的雾气腾空而起,裹挟了整个空间。
汤淇顿感呼吸淤堵,她伸手拜了拜眼前的迷雾,手却渐渐酸软下来,连脑袋也昏沉沉的。
汤淇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她顺势,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汤淇醒来了。
她伸手摸到柔软的被褥,微微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床席花色。
汤淇缓了一口气,却发觉身上黏腻的汗。
是昨晚宿舍没开空调吗?
汤淇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疼。
汤淇揉了揉也很不舒服的脑袋,无奈地闭上眼睛。
看来我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