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离她不过三尺左右的距离时,便止住了。
“我好困,先睡了。”
沈晴微在心里祈祷周临言不要不识好歹,如果他一靠近,她会立马恶语相向,逼他滚远点。
当年在棋砚面前已经够狼狈了,现在不能重蹈覆辙。
沈晴微的尊严不允许她在周临言面前暴露自己的狼狈不堪。她不想输。
尽管这场较量,周临言自己都不知情。
“好。”周临言转了个身,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开着窗,蚊虫多,我去我的房里拿点驱虫香。”
说完,周临言便灯也不点地摸黑出去了。
他回来时还是没点灯,伴着淡淡的香。
在桌上摸黑捣鼓了一会儿,周临言就坐回到凳子上。
熟悉的香味让沈晴微想起在下山的前一天晚上,亭子里,周临言就在焚这种香。
她记得,在那恰到好处的香雾中,她竟然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反而是是周临言,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他似乎也很难入睡。如今他坐在凳子上,应是枕在胳膊上。这样怎么能睡得着?
沈晴微并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他身上。
“周临言,现在药效还没有发作,我没事的。你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查案。”
“反正也睡不着。我在这陪着你。”
黑暗中的声音那样温柔,正如窗外潜入的暖煦的微风,拂过沈晴微的耳畔,似乎带着荷花的清香。
“沈晴微,痛的话就喊出来。我不会介意把我的胳膊分给你咬一口——放心,我很干净的。”
沈晴微嗤笑一声,牵着心口前的伤了,忽然加剧的疼痛让她头皮发麻。她倒吸一口凉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叫周临言看出端倪。
“不用了,我可以。”沈晴微嘴里已经是浓浓的血腥味,但她依旧死命地咬住下嘴唇。
沈晴微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三年光阴匆匆,待了却往事,她便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不会让任何故人知道自己的死讯,她会想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们坚信,她还活着。
一夜无眠。
沈晴微记不清了,身上的疼痛是从何时开始减轻。她一刻也没有睡着,疼痛到麻木,像是被人反复鞭笞,又在伤口上洒满盐,再鞭笞,再用水泼……
天亮的时候,沈晴微就明显察觉身上的疼痛已经淡淡褪去,只留下心口那块,还细细密密地发疼。
一夜未眠,清醒着与痛苦抗争,沈晴微像是被抽走了一缕魂魄般,意识有些模糊,脑子也不大清醒。
昨夜虽有乌云,今日却是个大晴天。
屋外蝉鸣声清脆,鸟叫声悦耳,仿佛都在庆祝她渡过难关,重获新生。
沈晴微听得入迷,以至于没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
“沈晴微。”
她顺着声音望去,周临言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有些略微发肿,眼中也浮着几缕血丝。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哭起来虽然美,但她好像没那么想见到他红肿的眼睛和眼角的泪花了。
她极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疲惫:“怎么啦?”
“你可以抱抱我吗?”
周临言的声音仿佛带着劫后逢生的庆幸,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靠近床榻,微微屈膝,弯着腰,向沈晴微伸出双手。
沈晴微本想拒绝的。但是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他手背上刺眼的痂,伤人的话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口。
犹豫片刻,她也向他伸出了手。
周临言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甚至及其贴心地避开了她心口上的剑伤。
“还好你挺过来了。”
两人的手分开时,沈晴微又看到周临言眼中的晶莹。
他飞快地眨眨眼,像是心虚似的想要掩饰自己眼中的温热泪水。
沈晴微看着他傲娇地抿起的唇角和有点泛红的鼻尖。
她曾以为眼前之人高高在上,负心薄情,最擅长玩弄人心。
可现在,她觉得,不是的。他机关算尽,明明那么聪明。有时候却又傻得可怜。比如此刻。
周临言就像是糖葫芦。
沈晴微清醒地知道,吃多了不仅容易上瘾,而且牙会疼。于是她千方百计地避开所有的糖葫芦,即便有人将糖葫芦送到她嘴边,她也一口都不碰。
但她心里还是会反复想,没有咬下去的这串糖葫芦到底会有多好吃。
而她,本就很爱吃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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