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伤得很重……”

伊瑟恩用泪水和笑容一起回答。

“哦，那看来问题不大。”她缓慢地抬手去摸他眼角的泪。这时，她看到了自己受伤的皮肤，溃烂的水泡与丑陋的疮疤蜿蜒密布。

一股自怜的情绪悄然生起，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只是不太好看而已。伊瑟恩都爱上一头龙了，说明他的眼光本来就异于常人，他不会嫌露维亚丑。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伊瑟恩早有准备，他把写满字的黑板立住，扶着露维亚的上半身，指给她看。

神明陨落，龙得到了自由，不会再有人类少女受害。神界开始崩塌，无所从来的雨把血迹冲刷干净，带着神王颠倒错乱的罪孽滚滚流去。

露维亚的金眸染上笑意，自己活着，神王死了，虽然受了一身伤，但爱人就在身旁，是她大获全胜。

“有吃的么……”她好饿。

他捏住一颗果子，送到露维亚嘴边，喂了进去。又把装满食物的篮子提过来，这是克里尔给她送来的新鲜海鱼。

“克里尔舅舅呢？”

伊瑟恩比划着回答：“他晚上会来看你。”

“为什么是晚上？”

因为他现在的模样也有点狼狈，他不愿意惨兮兮的，像条被打蔫了的蜥蜴似的在人们头顶飞。

“公龙就是这样，太爱面子……”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感激舅舅。

龙的双重形态在养伤时显示出格外的优势。当露维亚呈现人形时，创口的面积会等比例的变小，清理和上药都比较容易。而当她需要检查恢复程度时，她便化为龙身，只要观察鳞片的长势，就能很直观地判断伤情。

伊瑟恩在她身上爬上爬下，把长歪了的鳞片拨正。

“你变强壮了，伊瑟恩。”

他听了之后全身一僵，紧接着就焦虑起来，低头看了看肚子，捏了捏手臂上的肉，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吃胖的，该怎么做才能减下去一点体重……刚才是不是把露维亚踩疼了？

露维亚盯着他看，眉头一点点皱起。

“你到底在惊慌什么啊！”

伊瑟恩比划着回她：“怕你不喜欢。”

那无措的模样让她发笑，露维亚招手让他靠近，捧住伊瑟恩英俊的面庞，问：“谁会希望自己的伴侣弱不禁风？”

伊瑟恩也笑，他指指露维亚的后背，告诉她鳞片虽然长得有些慢，但是硬度足够。

“那就好，不然以后都不能去雷暴里洗澡，”她忽然问，“你有多久没离开龙窟了？”

伊瑟恩默默回忆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他没有用心去记，人类很健忘。

露维亚不高兴：“现在阿利斯塔死了，神王也死了，我们怎么能自己囚禁自己？！”

这话说得有理。

于是他们并未等创伤全部愈合，就和克里尔舅舅告别，把龙窟交给他照管，开始了一段徒步旅程。

露维亚包着头巾，遮挡过短的头发与后颈的一大片疤。伊瑟恩背着琴，包袱里装着纸、笔、墨水。

当人们问他们从哪里来，他们就遥遥指向灰烬森林。当人们问他们要去何方，露维亚就闹着玩儿似的说：我们要去寻找黄金城。

古怪的龙人情侣踏遍了希尔弗每一寸土地，伊瑟恩终于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子，吃到了和记忆中一样的黄油烤南瓜。

他抱着露维亚，呜呜咽咽地哭了，走过路过的人都当这年轻人遇到了很伤心的事。

“钱包被偷了吗？”

“是不是没地方住啊？”

这里的人很友善，怪不得妈妈想回家。他们越释放善意，伊瑟恩就哭得越厉害。

露维亚揉了揉他漂亮的金发，对旁边的村民们说：“没事的，他只是离开家太久了。”

“如果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

她不会反对，毕竟，人类一共也活不了多少年，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她都愿意陪陪他。

“不，露维亚，我要……和你……”他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不会再害怕任何事了，我不会……害怕……”

他的声音像划过水面的羽毛，轻轻的，漾出一圈圈涟漪。

露维亚愣了愣，坏笑着问：“伊瑟恩，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露维亚。”

“再说一遍吧，”她轻柔地把气息喷吐在伊瑟恩的耳畔，“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他惊愕地张了张嘴，舌尖用力后又放松，清润的音色从喉咙中颤颤地滑出来：“露维亚……”

恐惧到此为止。

是小情小爱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