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暮色昏沉。

青石铺就的街空无一人。

方才闹出的大动静，人们惊如鸟兽散，都躲进各自家中，战战兢兢观望。留下还站在街上的，都不算是普通的「人」。

我右眼映出大片的红，像是那场梦里最后看见的场景。

“都说那家伙是个麻烦，现在知道救错人了吧！”

少年对着我斥道，嗓音低沉勾人。我俩分明第一次见面，可他言语间却似乎是与我颇为熟稔。

等等，不是，我记忆里也没这号人啊？

长这么醒目好看想忘都不可能吧！

心里浮现不详预感，我直觉这少年要比二货道士更不好惹……按N次方翻倍算的那种，不确定因素极大。

“……少侠，有话好说。”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先把手松松，放开我成吗？”

少年一愣，似乎没预料到我会以这般冷漠态度对他，凌厉神色中顿时掺进去一丝委屈。好在他也意识到自己行为逾越过了，乖乖松了手。

得到解放的我立马后退，拉开三米安全距离。

少年登时就不乐意了，眉头皱的死紧，再度欺身上前，“杜若，这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你就同我如此生分？枉我还念着你的安危，巴巴寻了好几月！”

嚯，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感情骗子。

没错我还真就是。

但少年你在被害人名单里吗？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怎么也没记起来啥时候招惹了你这朵桃花债，再说我近几月都在百花楼里，可没出去祸害人！

“……你这副什么表情。可恶，不记得小爷了吗！”

他看起来像生气了。

脸上魔纹也更红更亮，周身气息越发滚烫。

我承认，“确实不曾见过……”

话还未说完，少年大掌探来，轻而易举扯去左眼绷带，与我四目相对，强势至极。

满眼都是他妍丽的怒容。

“杜若——”少年咬牙唤出我的名字，“你给小爷认认真真看，仔细想清楚了，到底有没有见过！”

我：“……”

对不起，还是没印象。

不过额头的印记倒是越看越眼熟——

……

等等。

我的脑袋突然卡了壳。

同时……浮现出某个惊骇吓人的假设。

望着少年红如赤玉的眸子。

我颤声。

“你、……哪吒？”

（四十二）

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少年黑如锅底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傲然一抬下巴，眉梢喜意压都压不住。

我：“……”

这话说的，小屁孩儿，姐姐我又没真对你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欠你什么了！

得知少年是哪吒，不是别的什么忘到角落疙瘩的桃花债主，我刚松了口气，接着又想起这孩子当初可是身中影妖毒，担忧顷刻就席卷了其它的情绪。

“等等。”

我伸手贴上他的脸，用力摁向一边。

少年挣扎了下，然后就不动了，安静让我为所欲为。

我眼睛就看得见那脖颈白白净净，昔日狰狞凶恶的黑纹消失无踪。我不放心，循着诅咒蔓延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个遍，从肩到锁骨到左胸再到左臂，确信影毒真的祛除干净，心里那块石头总算彻底落地。

收回手，我松了口气：“太好了，毒已解了。”

少年闻言，目光微沉，语气不太好：“你就为了看这个？”

我奇怪地看他，差点翻成白眼，“不然还能是为什么，检查你骨骼发育正不正常、还是肌肉纹路好不好看？”

“……”

沉默。

沉默是这个时代的再别康桥。

我被少年形态的哪吒盯得心里发慌，背上毛毛的，不自在错开了视线。

不过，话说又回来，这孩子吃了什么长这么高，竟多出我两个头，仰着脑袋看他忒费劲，还不如三岁模样小小只的好。

少年眯了眯眼：“杜……”

紧接着一道煞风景的呼痛声硬插进来，黄天化坚强的从废墟里爬出，让大家记起现场还有他这个第三者在。

哪吒脸色顿时一变。

他眼睛放出光亮，是非常炽热的赤色。抬起手，烈焰长枪凭空出现，红底金纹的绫带缠上少年臂弯。空气灼热躁动。

眼看少年要当街行凶，这哪能啊，我赶紧拉住他。

“哪吒不要！”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暴力执法不提倡啊！

他动作一顿，猛地回头瞪我，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无名怒火烧灼。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你还为他求情？”

“……”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