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琥珀色的眼珠淹没在晶莹的泪水中,她将文书视作珍宝贴着心口,小声抽泣,埋头靠在乐昌怀中,闷声重复道:“乐昌,太好了!乐昌……”
是啊,在没人可靠的宫廷里,还有乐昌,她一直都在的。
乐昌总算将发髻完好无损解下,拉着陆银华向里走,压低声音道:“应是今明两日可以结案了。如今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吧?着实没想到,居然是太常寺卿陈伯庚!”
“竟然是他同外族勾结谋划了这次刺杀,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引得刺客入了宫廷,害得朝廷重臣、宫娥、内侍死伤众多,真是可恶可恨。还哄骗寺丞沈怀永,让他当那个替死鬼。三皇兄派人查抄他府邸时,发现他早已在家中自缢……你父亲也是因沈怀永称病后才接手了他所负责的礼乐职责,虽说没有失责,但看父皇的意思,怕是要降职……”
“李永祐。”
殿外一声不急不缓的男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
乐昌向里走的脚步瞬间顿住,整个人僵住,屏息,小心翼翼地侧目,心虚地感受着身后威压靠近。
“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在身侧小声嘀咕。
“……华儿,我……我先走了。”说完,乐昌似脚底抹油地往殿内跑去,陆银华下意识地取抓她的袍角,然而柔软细腻的衣袍从指尖溜出,只抓住虚空。
转眼间,乐昌已轻巧地一脚踏上软凳,伴随着珠钗叮当声熟练地飞身跃过窗,留下一个带着些许愧疚的残影就消失不见了。
陆银华愣在原地傻眼,静静地看着“吱呀”乱晃的窗扉。
她就这么丢下她跑了。
门外脚步声渐近,李旌祐停在珠帘外,穗儿和桃桃畏畏缩缩地垂首跟在他身后。
隔着屏风,来人看的并不真切,但仍能隐约辨出他今日头戴银冠,衣着圆领银灰暗云纹宝相花纹织锦长袍,腰束金带十一銙,挂着一个金鱼袋和一个粉色的玉坠子。
服饰虽装束不及乐昌华贵,但整个人也比往常华贵了许多。
若说乐昌是广寒仙宫的仙子,那他便是凛霜的玉桂树。
陆银华看得有点痴了。
他很高,身姿修长挺拔。
他真的很好看,像极了一块温润的美玉。
他声音也很好听,如泉水叮咚,十分悦耳。
他救了她,她很感激他。
但……她害怕他,不知缘由。
她的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汗毛耸立,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只是不能让他发觉她在惧怕他——猎手最爱的便是享受猎物濒死时的恐惧。
她敛了色,紧了紧手让它不再颤抖,接着规矩地福礼:“臣女陆银华拜见殿下。”只是因方才哭过,她声音带着些嗡声和颤音。
随后是静默。
说实话,这是她第三次见李旌祐,不到二十日。
第一次是在端午大祭,第二次是十天前。今天是第三次。
想来也是,二人如今都在宫中,期间更有乐昌频频往来,相见几次也算得正常。
只不过……李旌祐早已及冠,按照大雍礼制,及冠的皇子皆会封王,移居宫外坊间府邸。但却因他在行冠礼立府前便随军出征,弘元帝既未封王与他,自然他也无府邸可住。因此这番,弘元帝只让他暂居在宫中供皇子公主读书的挨着西华门的崇文馆,待礼官们依礼制选好府邸后再行安排。
只是……负责这些的官员现在都待在大理寺狱,如此这般,他的住处也就无人管了。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没人管。
换句话说:没人在意他。
记得在宫中做伴读那两年,陆银华就从未见过他去崇文馆,授课的太傅也不过问他的课业,其他皇子公主甚至是郡王郡主谁都懒得提起这么个人,除了乐昌总是会在她耳边提及他。
“……跑了?”李旌祐淡淡道。
“嗯。”
“看了?”
“嗯。”
……
李旌祐冷冷道:“陆姑娘,文书还来”
“好。”
陆银华从屏风后绕出,上前呈上文书。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松弛自然些,不让他发现自己在怕他。
李旌祐接过文书,展开看了看,而后叠合,抬眸瞥了一眼眼前俏丽的人儿:“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