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他睁眼,喊了声:“灵穹。”
房内寂静无声,只有一声微弱的“啊”从窗外漏入,声源在隔壁。
“你主人不在这边。”
心境平复下来的陆银华往嘴里塞了一个水晶虾饺,和一只羽毛油光水滑的乌鸦大眼对小眼。
灵穹在窗外飞了一圈,停在窗台上,审视般注视着陆银华,而后可能是确定房内安全,才蹦跶到盘子前,吃着方才给它放的瓜子仁。
待吃饱喝足后,它用嘴壳子在茶盏上蹭了蹭,划掉瓜子仁屑,似不理自言自语的陆银华,吃饱喝足后蹦蹦跶跶地东瞧瞧西看看,活脱脱像个披着玄袍威风凛凛的将军巡视着它的领地。
见它这么泰然自若地溜达着,陆银华脑中又蹦出了李旌祐的脸和胸前湿濡的衣襟,又忍不住偷偷骂了句“登徒子,臭流氓”。
“你是公乌鸦,还是母乌鸦?”
问完,陆银华自嘲了一下,自觉甚是幼稚,眼下对鸟禽的公母都甚是在意,着实矫枉过正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的情况?还是那个杀手是怎么回事?和大殿上杀人的方相氏面具人是一伙的吗?是来杀父亲吗?”陆银华起身跟着它满屋子走。
可是乌鸦虽聪明,但不是人说什么都能听得懂的。她满脑子的疑惑让一只乌鸦解答,是完全不可能的,遂放弃追问关于大理寺狱大火的事情。
“你真是他养的?他那么恶劣,怎么还会养鸟?”
陆银华没头没脑地自说自话着,像在问乌鸦,更像在问自己。
“你是不是也被他强行拐来的,像我一样。我记得书上说,乌鸦很聪明,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伴侣,也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孩子。那你肯定和我一样,是被强行带走的。想不懂少微写的话本为啥会有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一直都懂不了。如今被人救了,更懂不了了。下次我得给少微说说看,让她别写这英雄救美俗套的故事了。”
那只乌鸦倒也不怕人,随便陆银华跟着它瞎嘀咕。
“你说,他那么阴险的一个人,怎么对乐昌这么好。”陆银华瘪了瘪嘴,“而且,乐昌好像也对他很好。他肯定是在乐昌面前装模作样,不然为什么乐昌给我形容他是温和守礼,事事都会站在她身后,有什么要求他都能满足。但是!很明显,乐昌被欺骗了!这人就是个神仙皮肉,恶鬼灵魂。”她心里有种朋友被抢走的嫉妒情愫生根发芽了。
说出口的一瞬,她惊觉方才是妄议皇室的罪过,捂住嘴唇,瞪大眼睛环顾四周,也未听见门外传来声响,这才放心下来。
接着她似找补道:“他也是个好人吧,毕竟大祭那次是他救了我,挡住了那刺客的利刃,不然真就命丧黄泉了。并且也帮忙证明了父亲无罪,虽不知他是何目的让我解字,但古籍中并无任何不妥之事,记录的内容也多是西夏人的牧马驯马这些,我也做到了。”
“然后……”从太清昌阁上失足跌落时,也是他拉住了自己。
头撞在他胸前时,沉水香笼罩着她,回响在耳畔的如擂鼓的心跳再一次响起。
这次,是她的心跳声。
别想了,别想了。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陆银华抬手拍着自己脸颊,转头拿起桌上的冷茶灌了几杯,长舒一口气。
乌鸦停在了木架子上,一根一根地梳理着自己羽毛。
陆银华抬头盯着它。
见它不理自己,她蹙了蹙眉,“……我想回家了,想母亲、父亲、小妹,想回徽州了,徽州有老师、兄长,他们对我都很好,我想听老师讲课,和与老师辩经。兄长还会带柿饼,功课做不完的时候,还会帮我做,就像我帮乐昌一样。而且……而且我从小爱吃什么他们都给我买。”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盯着吃食面前,指着其中一盘说着:“像这个椒盐麻饼,记得在外祖母去世前,母亲带我去蜀地探亲,外祖母就抱着我,带我去商铺里买……”
后来,外祖母离世后,就很少再去蜀地,她再也没吃过这个饼了。
但还好,她留下的红玉珠串还在。
还在神游中的陆银华右手手指搭在左手手腕上,摸了个空。
等等……
陆银华低头看向手腕,那里空空如也。
红玉珠串不见了。
不见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