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也在命中。”陆银华道。
“郡主看来是信奉黄老之学。”魏王妃问道,却不待陆银华答复,继续说着,“但据我所知,郡主在徽州所为,倒和你所言不符。”
徽州……是她的故乡,也是心底难以拔除的一根刺。
不知魏王妃话头绕来绕去,绕到徽州的意图,陆银华只得囫囵应付着:“回王妃,那是年少所为。时过境迁,诸事皆不同,人的想法也会有所不同。”
“这也是。”魏王妃嘴角含笑,神色温和道,“别再弄出令民丧命数百的大案,也是郡主食邑一千的福报了。”
她温和的话语却如锥刺般狠狠地扎向陆银华的身躯。一瞬间,陆银华如坠深渊,只觉眼前漆黑一片,耳畔嗡鸣声炸响。
对啊,她害死了好多人……
这是不争的事实。
胸中像涌起一阵难以遏制的痛苦,顺着每一寸肌肤蔓延,紧紧锁住陆银华,令她难以动弹。
裸露在日光下的皮肤上翻起灼烧感,愈加明显。
想吐。
喉头里正翻涌着什么。
……想吐。
“郡主这是怎么了?”魏王妃仍在笑着,她看着僵在原地的陆银华,“难道我说错了吗?这算是郡主的天命吧。”
见陆银华面色倏地惨白,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蜷缩着。宋照水皱眉,意欲上前,却被宋仰山死死拽住,再一次被阻挠,宋照水咬着牙怒瞪着宋仰山。
安乐和荣乐在一旁听着,却听不懂为什么魏王妃要提及什么丧命数百,这与陆银华又有何干?
而且,前一刻还好好的,怎地下一刻陆银华怎就双眼空洞僵在原地?
突然,远远的一俏丽女声传来。
“皇嫂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是乐昌。折返回来的乐昌疾步上前,挡在陆银华前头,拉着她的冰棱子一般的手。
稍缓过神的陆银华抬眸,痴痴地望着乐昌,她额角处还黏着汗湿的鬓发。
乐昌扯着嘴角,眉梢却高扬,眼微眯,盯着面前神色温和的魏王妃。
“我刚过来时听见嬷嬷说骁儿在哭闹,皇嫂不过去看看?倒有闲心在此处说起陈年旧事,我也不知皇嫂今日竟有如此闲心。这天真热,把骁儿带出来受罪,皇嫂真不怕着天热得孩子?”说完,乐昌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闻言,浅笑一声,魏王妃缓言道:“多谢乐昌公主提醒。”话毕,也不再过多纠缠,转身离去寻小世子去了。
紧接着,乐昌看了眼宋氏兄妹,面上怒色消了几分,他们二人向乐昌行礼后,也随魏王妃离去。
荣乐头一次见到乐昌这般生气,害怕地缩在安乐身后,而安乐拽着乐昌衣袖,满脸疑惑地望着她:“华姐姐怎么了?”
乐昌叹了一声,揉了揉她们二人脑袋,说着没事,只说她日头下有些中暑了,随后便让她们去一旁继续看书赏画去。
这里有她就行。
最后安乐拉着荣乐离开。
乐昌拉着呆愣着的陆银华进入集贤书院藏书的偏殿中。同随行的吏人只说陆银华中暑,需要休息,命他引路到偏殿。途中又命嬷嬷取一盅紫苏饮子送来。
吏人问需不需要请太医过来,乐昌摆手拒绝,不再搭理吏人,直直拉着陆银华入了殿。
虽说书院中的殿宇旁人得邀请才可入,但,乐昌除外。
偏殿中阴凉,陆银华坐在角落缓了许久,神思回转。刚想说话,宽慰乐昌自己无事,心中却恶心不止,急忙用住手绢捂住嘴,眼角的泪都逼了出来,粘湿了睫毛。
只是,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乐昌取来紫苏饮子,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一边,一杯自己拿着。
旋身与陆银华并排坐着,一面自顾自地取出手绢擦着额角的汗珠,一面饮着微凉的饮子。
半晌后。
陆银华拿起身旁的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两人静静地坐着。
倏尔,陆银华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顿时,乐昌瘪着唇,无语起来,学着陆银华的样子给了她一个弹指。
但,她还在笑,捂着额头继续笑着。
不知笑了多久,她手指擦掉眼角溢出的泪珠,问道:
“你刚才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