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丑。”
魏常盈给出一个不太客气的评价。
这里除了装修风格比较传统,格局其实和二楼相差不远。同样是一套大平层,进门是客厅,后面连着一个大露台,种着些南方常见的花草,右边是厨房和卫生间,一个门洞垂着珠帘,隐约看到里面还有房间。
清洁完大厅,厨房里还放着些来不及清洗的锅碗瓢盆,她戴上手套,哗啦啦的水流奔涌而出,冲击在不锈钢盆的底部,再向上飞溅,绽出的水花迅速打湿了衣服。她把水龙头拧小,一边洗碗,一边思考着未来的去路。
一团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厨房,歪着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存在,细长的胡子抖了几抖,后腿一蹬,一阵风似的直接贴着她的脚绕了一圈。
突然出现的毛茸茸的触感把魏常盈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碎在盆里。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腮帮鼓胀的白色仓鼠。
是它!
这小家伙怎么又跑出来了?!
它站在橱柜旁,细短的爪子搭在柜门上,微张的嘴巴缝隙里隐约露出两颗米黄的门牙,模样又呆又萌,十分惹人怜爱。
魏常盈小心翼翼地蹲下,手心向上向仓鼠勾了勾手指:“过来。”
仓鼠不为所动,好奇地看着眼前之人,像是在对她说:“你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灶台上放着新鲜的菜心,见小东西不为所动,她顺了一片叶子引诱道:“过来,给东西你吃。”
食物的诱惑果然起了作用,仓鼠犹豫地放下前爪,滚圆的肚皮贴紧地面,警惕地匍匐前进。
魏常盈看着它一步一步地挪近,突然,在翕动的鼻头碰到菜叶的瞬间,仓鼠敏捷地张口咬掉一大片,随即四条短腿像踩了风火轮似的,眨眼就跑出了厨房,消失在视线里。
她笑了笑,把菜叶子扔进垃圾桶,继续洗碗。
等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转过身,果然看到刚刚那只仓鼠已经跑到了餐桌上,从绘着寿桃花鸟的陶瓷花瓶后探出半边身子。花瓶旁是一个红色的塑料菜罩,里头放着早已凉透的干炒牛河,是财叔给张嘉鸣准备的。
“那是你主人的午饭,不要弄脏了。”
她作势要驱赶,实际上只是言语吓唬了两句。
小家伙完全不理会,耸动着小鼻子,在餐桌上窸窸窣窣地跑动,最后竟然直接跳到了菜罩上。以它的力气当然不足以掀翻菜罩,不过掉了鼠毛或是灰尘进去总归是不好的。
笼子八成是放在张嘉鸣房间,本想叫他出来处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在这里动静也不小,合着人家是故意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见人的。
还是自己动手吧。
这只小仓鼠也是死心眼,被香气冲昏了头脑,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依旧在努力捣鼓着罩子,想瞅瞅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直到有一只瘦长的手悄悄伸了过来,暗色阴影笼罩住白色脑袋,它眼睛一转,顿时毛发炸起,小屁股一扭便扑腾到桌上,粉粉嫩嫩的爪子在桌面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魏常盈失手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它顺着椅子跃到地上,因为高度原因,落地没有站稳,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看起来摔得可疼了。
原本也不是非要抓住它不可,一人一鼠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倒是把魏常盈的倔劲逼了出来,忙活这么久,连一根毛也没有碰着,纵然拖着病体,也要把它给擒住才行。
家养仓鼠大多习惯鼠窝的环境,离开以后多会变得谨慎敏感,这只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在家里溜达惯的,竟是一点都不怕生,动作还敏捷得出乎人的意料,被逼至垂珠门洞时,见走投无路,竟一跃而上,四爪并用,顺着珠帘往上爬。
魏常盈单手叉腰,喘着气道:“别跑了,我都跑不动了。”说着,觑了眼次卧房门,仍旧是紧紧关闭,不声不响。
一时来了气,索性提高音量叫唤道:“张嘉鸣,你的仓鼠越狱了。”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应。
她又说:“我先走了,等下你自己出来抓,小心它跑街上去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帘子太过老旧,还是仓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细线突然断成了两截,缀在上面的珠子纷纷坠下,噼里啪啦滚满一地。
这小家伙说它聪明吧,把人耍得团团转的,也确实是聪明。说它笨吧,透明的珠子外貌和气味都跟鼠粮差了十万八千里,它竟像是见到宝藏一样,捧起一颗就往嘴里塞。
仓鼠有把食物藏进颊囊的习惯,不过魏常盈还是怕它真的会吞下,心中一惊,连忙出手阻止:“哎你别吃呀!”
地上的珠子太多,才踏出一步就踩中了一颗,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前扑去,双膝跪倒在地上。而始作俑者,早已经左闪右突,窜进门缝之中。
魏常盈疼得眼泪直飙,待钻心的痛慢慢减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八个大字首先涌现在脑海里。
果真是蛇鼠一窝,难怪吓跑了那么多钟点工。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呢?还有这帘子是赔还是不赔?
今天是个大晴天,正午后的太阳毒辣异常,屋里没有开空调,只一台落地扇疲惫无力地摇头晃脑,向闷热的空间输送着微不足道的风。
一张便签纸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的几个大字引起了她的注意,沉吟须臾,她捡起纸片,握紧在手心。
阴恻恻的寒意忽然拂过脸庞,额前的一缕散发轻轻地飘起,又轻轻地落下,带来一点痒意。一股诡异的阴冷扑面而来,身体一个激灵,密密的麻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
她终于注意到,眼前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缝,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
张嘉鸣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