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晚看到的那个老人。
当时明明还精神矍铄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
经过的护士见她一脸哀伤,不禁安慰道:“大爷中风成植物人,在这里已经躺一年了,好在儿女孝顺,每天都来照看,把他照顾得可好啦。”
她用文件夹挡住两人的脸,悄声说道:“一直躺床上也是受罪,九十二岁高龄了,其实也算得上是喜丧啦。”
回到病房,魏常盈也没从愕然中恢复过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护士所说的话。
既然大爷是一直躺床上的植物人,那她昨晚看到的会是他本人吗?这医院,看来真的如张嘉鸣所说,古怪异常,阴气重得很呐。
生活单调又无趣,除了输液和检查,魏常盈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床上查找资料。有关神灵精怪的典籍数不胜数,年代久远一点的如《山海经》、《穆天子传》、《神异经》、《博物志》、《搜神记》、《齐谐记》等,再到后来的《酉阳杂俎》、《玄怪录》、《传奇》、《稽神录》、《新编分门古今类事》等,更不用说家喻户晓的《封神榜》、《西游记》、《聊斋志异》等,虽然其中主要用以警世喻人的小说不在少数,但通过里头所描绘的神人异人和怪异现象总能发现出一点端倪。
手机里有阅读软件,查阅起来方便得很,只是想要通读下来,都不知道要耗费多长的时间,寻思着黑袍人年岁肯定不小了,她决定先从魏晋前的找起。
《山海经》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只是读着读着,她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后来灵光一闪,才突然想起了“你在《山海经》第几页”这个梗,就他那身型外貌,还能在《山海经》第几页?
魏常盈累倒在床上,都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找黑狗倒是容易很多,网上一搜就能找出好几个,还列有出处和介绍,她默默记下,待以后线索更多时,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期间她还问过护士和清洁阿姨那晚的情况,跟张嘉鸣说的基本一致,当时她看到了咖啡样的残渣后就按响了护士铃,护士第一时间赶来处置,在通知家属以后人就莫名晕倒直至第二天醒来,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在她吐了以后记忆才产生了偏差。
三人口供一致,黑袍人不在就等于没有对证,同时因为最近神经衰弱得厉害,魏常盈便慢慢地偏向于那晚确实只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她曾打开锦囊看过,辨别了许久才认出那是一截骨头,不过拇指粗细,像是某种生物的脊椎。
要贴身收藏一截白骨多少有点阴森骇人,但一想到这是财叔高价求来的宝贝,辟邪也好,镇魂也罢,哪怕只是一件趋利避害的装饰物,也包含了他的十足的心意在里面。
果真如张嘉鸣所说,两天以后医生通知她可以出院了。行李本就不多,三两下就能收拾妥当,脱下病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心情也跟着豁然了几分,似乎有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兴奋劲在里头。
最难为情的是,张嘉鸣不提前打声招呼就去办理出院手续,主动把住院费用给结清了,说这是财叔的意思,作为害她吐血的补偿。没有拒绝的机会,也就只能把数目记在手机里,准备日后一点点还清。
今天他是开小电驴来的,信誓旦旦拍着胸口说要把她安全送回家里,想起不久前才出过一次车祸,魏常盈对他的车技和心理状态表示了严重的怀疑。
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模样,也不好当面拒绝,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跨上后座。
结果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张嘉鸣,你能不能走直线……”
“能啊,现在开得不挺好的吗?”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他扶着车把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左右扭动,继续在路上蛇形走位。
这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大概没骑过敞篷二轮车,瞧着这手就生得很,魏常盈不禁为自己的大胆行径捏了一把冷汗。
“直线,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直线?”为了自身安全,她尝试着进行技术指导,“你慢慢开,不着急的,稳住你的手,不要乱动车头就能走直线了。”
“哦,是这样吗?”
小电驴突然虚晃了一下,把在路上正常行驶的共享单车吓得退避三舍……
“张嘉鸣,要不你下来,让我来搭你。”
“不用不用,哪有女孩子当司机的道理,天气这么好,我先带你去中心湖兜风。”也不等人回应,他便拐了个弯,加速驶进绿道。
天空蓝汪汪的像被洗涤过一样,呈现出一种少有的通透澄澈,微风拂过,树影婆娑,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阳光撒落在青草地上,几只白色的蝴蝶绕着掉落的洋紫荆上下翻飞。
岁月即便静好,也总会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魏常盈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手下意识就搭上了他的腰来保持平衡:“张嘉鸣,要撞到人了!刹车!刹车!”
张嘉鸣冷不丁地被她摸到痒痒肉,差点就要当场来一段霹雳舞:“哎你别摸啊——”
在拐了好几个弯的声调中,小电驴堪堪与路人擦身而过,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人家毫发无伤地站在那看着他们,只能冲他朗声说了句对不起来表示歉意。
张嘉鸣:“啊——”
耳边的鬼叫还未停止,她没好气地吼他:“你干嘛!”
往前一看,却意外且惊吓地发现车子竟不受控制一样直愣愣地往湖边冲去。
魏常盈:“啊——”
“砰”地一声,马蹄形的绿叶和紫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巨大的惯性让魏常盈身体前倾朝前方撞去,直撞得眼冒金星。她捂着发疼的额头,怒不可遏地往肇事司机的背上打了一巴掌:“张嘉鸣你想死吗!?”
张嘉鸣胸口被车头顶了一下,差点没背过气来,幸好身体反应还不错,撞树的同时极力稳住了车身平衡,因此两人只是坐着发生了一些碰撞,倒没有摔地上摔出个狗啃泥。
气还没有喘顺,背上又莫名其妙被打了一下,前后都遭受攻击,他变得委屈巴巴地:“我看是你想我死。”
这回魏常盈总算是体会到财叔的愤怒了,有手就能开的电动车竟然能差点开进湖里,驾驶证是怎么考的?谁给他的胆子去跟人飙车的?搭上十条命都不够他糟蹋!
她下车把钥匙拔下,气冲冲地骂道:“给我下来!你别再碰车了!什么车都不能碰!”
张嘉鸣听话地让出位置:“行行行,你来,你来。”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嘴里还叽咕道:”这小破车怎么那么难开?”
声音太小,魏常盈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这里景色还挺美的。”他指了指头顶的紫荆树,“你看,繁花满树,落樱缤纷。”又指了指湖面,“湖光山色、浮光跃金,心旷神怡。”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魏常盈怔愣在原地。
这树,这花,这草地,这开阔的湖面,不是和梦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