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破门瞬间被气流打飞,触碰到电筒按钮,一道强光转了几圈,最后投射到天花板上,总算照亮了这黑漆漆的空间。
方才回来的路上听见狗吠就应该想到的,都怪自己对黑袍人的错误判断,以为他已出手处理而导致松了警惕,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放过它们,现在引狼入室,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与黑狗堵在门口,堵死了唯一的生路,唯有把它们引进室内让出通道,才能趁乱逃出,博得一线生机。
她紧紧盯着黑狗的眼睛,尽管那里只有两个漩涡一样的洞,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也不知道能否听得明白人类世界的语言。
她用刀尖指了指滚到角落里的塑料水壶,里面装着一些红色的液体,不多,却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那是她的鲜血,是趁着黑狗还没完全爬上二楼的间隙匆忙收集起来的。
“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我给你,你拿走吧。”
按照魏常盈的计划,黑狗拿到血以后就主动离开,这样便是皆大欢喜。如果仅能分散掉它的注意力也没有关系,只要能离开门口位置,也算是一个重大的契机。
听了她的话,黑狗果然抬起头颅,朝水壶的方向贪婪地吸嗅着空气。
魏常盈端着一张脸,努力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实则急促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因为紧张,额头上早就布满了大颗的冷汗。
男人的脚尖缓慢地变了个方向,似乎是想要去捡瓶子了,把人的心吊得老高老高的。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计划能成之时,男人又突然改了路线,朝前踏了一步,轻易就击碎了她的伪装。
魏常盈再也绷不住,因为惊吓,也因为失血,脸色变得比刚漂洗完的白纸还要白上几分。
她下意识倒退一步,不知道到踩到了什么,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咯咯咯咯咯……”
男人的喉头上下滚动,发出阵阵拉风箱一样嘶哑难听的笑声,显然是因为成功捉弄到猎物而感到高兴。
然而,古人有云,乐极生悲,乐到极点,难免会出现一些悲伤的事情。
很快它便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只苍白的大手。
有力的指向内收拢,然后轻轻一扭,只听“咔嚓”一声,男人颈骨尽碎,连着皮肉的头贴到了肩膀上,彻底没了声息。
黑狗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剥离开男人,哀嚎着摔倒在地上,身体被拉成瘦长的一条,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直挺挺地躺着不能动弹,只有四肢仍有余力在作最后的挣扎。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步出,黑发,杏眼,仍旧穿着早上那身衣服,逃走的小仓鼠正立在他的肩头四处张望。
他微偏着头,一脚踩在黑狗的脖子上,沉着一张俊脸冷冷地说:“区区祸斗,竟敢三番四次在我地头上作乱,嫌命长了?”
脚尖微微施力,无力挣扎的黑狗只能徒劳地张着一张大嘴发出难听的嘶鸣,它惊骇地瞪着那黑洞般的眼,艰难地汲取着宝贵的空气。
地上的男人失了黑狗的控制,暴露出来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腐败,森森白骨在烂肉中逐渐显露,他很快便化作一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但最骇人的,还是张嘉鸣手里拿着的那个酒罐。
泡着黑蛇的酒罐。
和当初一样,酒中的黑蛇又活过来了,它吐着黑色的信子,在逼仄的玻璃罐中盘旋扭动着巨大的身体,红色的眼睛血腥又迷人,黑色的鳞片在光照下折射出绚烂神秘的金属色彩。
是了,她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红眼病,什么不能见光,一切都是假的!张嘉鸣的眼睛,分明跟这条黑蛇一模一样!
怎么就可以没有发现呢?!
黑袍人所说的小心身边之人,难道真的指的是张嘉鸣?这是不是就可以解释得通之前他的种种反常了?
他,到底是不是张嘉鸣?
才建立起来的信任瞬间崩塌,魏常盈崩溃地尖叫出声:“你别过来!”
黑狗嘶哑的呻吟着实听得人心烦,张嘉鸣用力踩上它的咽喉,一股浓稠的黑气裹着一颗金红色的珠子自嘴里吐出,黑狗的身体随之化作万千尘屑。
小仓鼠见状,兴奋得耳朵直竖,它歪着脑袋打量起自己的主人,见他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便张大了嘴巴,享受珍馐一样把黑气和珠子尽数吸进滚圆的肚子里。
吃饱馋足的仓鼠身体明显膨胀了一大圈,它欢快地抖动着细长胡须,尖尖的耳朵慢慢变得又大又圆,钢一般锋利的爪子自肉垫中伸出,即便没有月光的照耀,那身银灰的皮毛依旧显得光泽逼人。
是火鼠!
魏常盈难以置信地问:“你也想要我的命吗?这所谓的送给我的礼物,其实是用来监视我的?”
就连它都是用来欺骗自己的工具,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又有哪句是可以相信的呢?
张嘉鸣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脚步却没有停下来,他望了眼窗外,似乎透过暴风雨和乌云,能看到其它别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对不住了魏常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并非我所愿,只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用脚尖勾起一张椅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罐放在上面。瓶塞被层层打开,一股不同于酒香的奇异香味从里面飘散出来。
罐中的黑蛇盘缩起身体让出上层的空间,张嘉鸣舀出一杯“酒”递给魏常盈:“喝下吧。”
一想到这是泡蛇的液体,魏常盈便觉得胃内翻腾阵阵作呕:“我不喝!”
“不喝也得喝。”
张嘉鸣不给她拒绝的权利,他极快地出手掐住魏常盈的下颌,施力一捏,让嘴张开便灌了进去。
魏常盈顶着舌头不愿意吞下,液体顺着嘴角流出,打湿了领口,挣扎间,指甲抠送了他手上的绷带,在皮肉上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一杯,两杯,三杯……直到确保她喝进去足够的份量,张嘉鸣才松开钳制。
魏常盈无力地滑到地上剧烈呛咳,嘴里满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怪味,有恶心的蛇腥,也有花草的香甜,唯独没有酒的味道。
红色的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从前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般可怜。
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把那只刚刚还捏碎过人骨的手摊在她跟前:“我需要你的帮忙,走吧,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