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
第一道雷霆劈了下来。
巨大亮光隔着眼皮,灼伤她的眼球。
万物寂静。
第二天清晨,晨雾初散。
一个衣冠不整,脸色苍白的女人,走进了大学路派出所。她赤露的脚底,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
“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年轻的女警官快步跑来,将她扶住。
“我,我要自首……”
女人神情恍惚,嗫嚅着说。
“是我放的火……是我烧了那座房子……”
“您别着急,先坐下,慢慢说。”
女警官垂下头,看到女人胸口的教职员工证。
至此,警方追查一年的槐树巷纵火案,终于告破。
半年后,在磨桥市西三环,一条十分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开了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酒馆。
店名叫Fox,店标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装修十分怀旧,摆满了来自古老历史的遗物。
也不知是从哪里诞生的都市传说,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在人们的闲聊和漫谈中,口耳相传。
据说,Fox酒吧和狐仙娘娘有某种隐秘的关联,如果在Fox酒馆买一杯鸡尾酒,说出自己的愿望,就有很小很小的概率,可以实现。
……只有很小很小的概率会实现,因为绝大部分说出愿望的人,会被那个脸很臭的酒保痛骂一顿。
大学生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我喝了你们的酒,明天裸考可以拿100分吗!实在不行,95也可以的!”
酒保递过去一杯白白净净通透无瑕的白开水。
“想拿满绩点还喝个屁的酒。把水喝了,赶紧滚回去复习。”
悲伤的年轻人嚎啕大哭。“我要暴富!我要发财!我要每天都睡到自然醒,一睁眼,钱就从天上掉下来!”
酒保递过去一杯96度的生命之水伏特加。
“喝醉了去门口躺着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焦虑的妈妈说,好想让孩子考上京华大学。
酒保说你不如先鸡一下自己,以身作则,今年就去隔壁的三流985考个研。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说,好想重返青春,做回青葱少年。
酒保说你这舌苔一看就热盛内结,还是少吃点火锅,重返一下健身房吧。
也有好事的记者上门采访,麦克风怼到酒保脸上。
“听说这里有狐仙,是真的吗?”
哐当——
酒保把一杯B52轰炸机,顿在记者跟前的桌面上,蓝色火焰差一点点就要烤熟记者的脸。
记者唯一拍到的镜头,是酒保的嘴角扯出热情好客的笑容:“狐仙?你看我长得像不像?”
只有非常细心的客人才会发现,这位脸很臭的酒保小姐,就是对面医馆的小唐医生。有的人表面上易燃易爆炸,背地里,竟是一天打两份工的当代劳模。
深夜,打烊的时间到了,顾婆婆已经在做关店前的最后清扫。
又有人走进来。
女人在玄关脱下狐皮披肩,着一身胭脂红的丝绒旗袍,款款走向吧台,身姿摇曳,好似春日的海棠枝。
“晚上好,女士。”
唐砚青点点头,颇有礼貌地跟女人打过招呼,手上也没闲着。
雪克壶加冰,依次倒入金酒,桂花糖浆,柠檬汁。
酒杯加满冰块,滤入摇好的酒液。
最后再缓缓倒入苏打水,撒上一撮漂浮的干桂花。
唐砚青将盛满淡金色酒液的马天尼杯,轻轻推到桌面上。这是专属于某人的隐藏菜单——八月夜雨。
女人在瘦长的吧台椅上坐稳,旗袍的开衩下,交叠着修长双腿。
“你今天去哪儿了?”唐砚青问。
她用抹布擦洗水槽里的杯子,视线却定在女人脸上。
吧台顶灯在女人身上投下温暖的阴影,美得陈旧又朦胧,像九十年代的老电影。
女人的嘴唇缓缓触到杯沿,咽下一小口酒,眼中有暖色光芒轻颤。
“去了福利院,教一个得了失语症的小女孩说话。”
“伸手。”
唐砚青不怎么客气地说。
柳烬顺从地抬起左手,将雪白的胳膊搁在柜台上。
唐砚青去摸她的脉,倒是没什么异常。
但唐砚青还是不放心,要把酒杯收回来。“剩下的给我喝。”
柳烬没来得及松手,杯口一歪,酒液洒到她的手背上,沿着手臂淌下去。
像漫过雪地的蜜浆,撩得人心头发痒。
唐砚青转而牵住女人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吮。
柠檬的酸涩,金酒的清香,桂花的甜柔,在舌尖混作一团。
“别……”女人一抖,声音压得很低。“顾婆婆还在呢……”
后厨适时地传来顾婆婆的喊声:“小姐,阿青,我先回去了!”
这下唐砚青彻底没了顾虑,俯下身体,从柳烬的手背往上,沿着鸡尾酒淌落的线路,一滴一滴地追寻。
唇舌一寸一寸,啜饮带着女人体温的酒液,留下新的潮湿。
舌头表面的柔软颗粒,和女人皮肤上的细小纹理,互相摩擦,互相浸润。
作为小唐医生,她当然是不建议大家在谈恋爱的过程中,进行如此不卫生的活动。
但是作为小狐狸的爱人呢……小狐狸是仙女,仙女的手是不会脏的。
唐砚青的双唇稍稍用力,嘬起女人手臂上的一小块皮肤,试图留下吻痕。
她看见胭红色的裙摆在晃动,女人绞紧双腿,眼神游荡在酒和她之间,微醺一般迷离。
仿佛有一丛看不见的火,烧光了她们之间所有的氧气。
连沉默都燥热。
唐砚青终于掀开吧台隔板走出去,将女人拥进怀中——
叮铃铃。
挂在店门背后的铃铛响了几声。又有人进来。
唐砚青扭头朝门口喊:“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话音落下,三个人都是一怔。
进来的人是陆小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