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会惹出一些对祂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对人类来说,非常棘手的麻烦。
可是约会……和刑警女士约会,听起来的确是具有一定吸引力的提议。
比如牵着刑警女士的手,在星夜的海滩上散步,或者在有露天泳池的五星级酒店里,和刑警女士分享同一杯莫吉托……什么的。
噢,不,祂祂不会幻想任何自己与人类的浪漫故事。
“好吧,”祂祂勉为其难,决定再帮她最后一次,“是帕蓬夜市,开粿条店的那个巴色·通沙瓦。”
缺乏礼貌的刑警女士把祂塞回匣子之前,甚至没有跟祂说谢谢。
坏极了。
郑心妍和她的搭档阿南,伪装成在附近上班的都市女郎,去巴色·通沙瓦的店里连吃了三天粿条,暗中监视巴色·通沙瓦的行动。
她们没有发现任何疑点,除了粿条出乎意料地好吃。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阿南心生怀疑。
阿南留着齐耳的短发,戴一副银边眼镜,作为刑警实在太过斯文。
“再蹲几天。”
郑心妍不愿放弃。她做得很对,因为祂祂从不欺骗任何人。
“你怎么总拎着这个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阿南问她。
“充电宝和备用警服。”郑心妍选了里头最不重要的两样东西,当做回答。
大概是因为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郑心妍忘了关紧那只木匣。
祂祂会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看她。
凌晨两点,重案组的办公室只剩下一盏台灯。
郑心妍盯着屏幕,一遍又一遍查阅新闻,档案和数据库,试图寻找开粿条店的巴色·通沙瓦,可能与那些丢掉脑袋的倒霉蛋们有关的蛛丝马迹。
咖啡浓得像泥浆,她却一饮而尽。
噢,愚蠢的人类。
她很快就会把自己的身体消磨成一具骷髅。也许是一具漂亮的骷髅,但总归是骷髅。
祂祂悄悄潜入座椅背后的靠枕,让它变得更加饱满一些。
绝不是为了保护刑警女士岌岌可危的脊椎,祂只是喜欢当靠枕而已。
有时候,郑心妍会把办公室里的工作留给阿南,自己通宵跟踪巴色·通沙瓦。实在太困太累的深夜,她会在车上睡着。
这么热的天气,怎么可能有人在车上睡着呢。
郑心妍的眉头,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甚至挤出几道微小的皱纹。
汗水浸湿她身上的T恤,让每一块肌肉的轮廓更加清晰——
肩胛骨的三角肌,胸廓外侧的前锯肌,还有腰侧收束的腹外斜肌,画出两条纤毫毕现的人鱼线……
噢,算了,祂祂对人类的肌肉没有任何兴趣。
祂祂没有吞下口水。因为祂祂没有口水。
祂祂钻出半开的车窗。
祂讨厌沉闷的午夜,所以稍微制造一点冷飕飕的风,给自己找点乐子。
祂绝没有修改谁的梦境,把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换成溪水,椋鸟,和野花盛开的山谷。
跟踪巴色·通沙瓦的第五天,女警们终于找到破绽。
每天晚上十一点,那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人,会准时关上粿条店的大门,骑摩托车返回住处。
但那一天,他绕路去了湄南河边。
郑心妍的车停在五十米外,看见他往河中抛出某个形状不规则的小型物体。
巴色·通沙瓦离开以后,郑心妍向组长申请了紧急搜查令,和负责该区域的水警协同作业,在河里捞了整整一夜。
朝阳升起时,他们终于打捞起一把用塑料袋和保鲜膜层层包裹的砍骨刀。
经法医鉴定,这把砍骨刀的刀刃,与断头议员脖子上的切口完全一致,刀柄也留有巴色·通沙瓦的指纹。
巴色·通沙瓦立即被警方逮捕。
经过审讯,巴色·通沙瓦承认自己杀害了议员,原因是议员夫人有一次遛狗,狗尿在了他的脚上,而议员夫人没有向他道歉。
听起来只是搪塞警察的荒谬借口。
至于其他两桩断头命案,巴色·通沙瓦坚称和自己无关。
很可惜,另外两具尸体已经火化,无法通过刀痕比对来确认凶手。
无论如何,警方总算抓获了“曼谷断头案”的嫌犯,至于其他问题,可以在审讯中慢慢找到答案。
警署立刻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布了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刑警女士也是时候偿还她的欠款。
她久违地准时下班,坐在车库里,打开祂祂栖息的手提箱。
“你想去哪里?”她问。
噢,约会。
祂祂当然不能以这副模样出席。
缥缈的黑影,从箱子里徐徐弥漫出来,凝结成人形的实体。
穿着黑色紧身吊带,和红色破布裙子的少女趴在驾驶员身上。头巾,脏辫,脖子,手腕,耳骨……所有能佩戴饰品的地方,都缀满繁杂琐碎的银色吊饰。
少女化着烟熏妆,瞳孔是很淡的灰色,像用水银做了两面镜子。
“带我去夜店吧,Shay?”祂几乎贴着郑心妍的嘴唇说。
祂祂和刑警,都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该死。
她们靠得太近了。
祂又闻到那种难以抗拒的甜美香气。鲜活的,生机勃勃的,人类女性的香气。
郑心妍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坐到副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