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十七年,春风裹挟着漫漫黄沙,肆意舞动。张生骑在马上,那袭青衫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好似一面张扬的旗帜。他稳稳勒住缰绳,深邃的目光投向眼前蜿蜒奔腾的黄河。腰间宝剑在日光的轻抚下,折射出粼粼波光,恰似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书童琴童跟在一旁,抬手抹了抹额角沁出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再往前走,可就到河中府啦。”
张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意,翻身下马,靴底重重地碾碎一块干硬的土坷垃,发出“嘎吱”一声脆响。“杜确那小子如今镇守蒲关,我可得去他那儿讨杯酒喝,顺便叙叙旧。”说着,他抬眼望向对岸,普救寺的飞檐在朦胧雾气中若隐若现,恰似蓬莱仙山般缥缈。就在这时,昨夜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那袭在月光下轻轻飘动的素纱,如同梦幻泡影,却又如此真实,恰似他二十年来寒来暑往、挑灯夜战时,每一盏孤灯下悄然浮现的绮丽幻象。
暮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落下,普救寺的山门在这浓重的暮色里,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法聪小和尚正蹲在门槛上,饶有兴致地逗弄着蚂蚁,嘴里还念念有词。忽然,一个青衫公子晃晃悠悠地闯了进来,腰间的酒葫芦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独特的乐章。“师父出门化缘去了。”法聪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双手张开,挡住了张生的去路。可张生的目光却好似被磁石吸引,越过法聪,直勾勾地盯着大雄宝殿那高高翘起的飞檐,眼中满是探寻的意味。
此时,崔莺莺正慵懒地倚着藏经阁的朱漆栏杆,纤细的手指轻轻将半枝娇艳欲滴的桃花插进发间。粉嫩的花瓣映衬着她白皙的面庞,宛如春日里最动人的景致。红娘抱着青瓷瓶,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廊下经过,眼尖地瞧见那盛开的桃花,眼珠一转,故意把花瓶往阳光充足的地方挪了挪,笑着说道:“小姐,您瞧这花开得多娇艳,不如摘下来给夫人送去,保准能讨夫人欢心。”
莺莺轻轻叹了口气,指尖下意识地轻抚过花瓣,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母亲又该念叨郑恒的亲事了,可我……”话还没说完,她不经意间瞥见大雄宝殿后闪过一抹青衫。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公子正仰头望着她,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点燃。这突如其来的目光让她心头一颤,慌乱间,手中的桃花险些掉落。而那位公子,似乎也被这相遇惊得手足无措,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噜”滑落,在青石板上滚出一连串清脆的回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小姐,有人看你!”红娘顺着莺莺的目光望去,只见张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手中的折扇也不受控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莺莺俏脸一红,慌乱地转身,鬓间的桃花却被调皮的春风趁机吹落,悠悠荡荡地飘向大雄宝殿前的放生池,宛如一只折翼的蝴蝶。
张生望着飘落的桃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承载着美好邂逅的桃花就这么消失。他猛地甩开法聪,像一只敏捷的小鹿,朝着放生池冲了过去。他的青衫如同一朵飘动的青云,扫过放生池,惊得一池锦鲤四处逃窜,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姑娘的桃花!”他一个箭步,捞起湿漉漉的花枝,可等他直起身来,崔莺莺早已莲步轻移,躲进了回廊深处,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兰麝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撩拨着他的心弦。
“这是崔相国的千金。”法聪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你可千万别惹事,这崔家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