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地落下,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相国寺都笼罩其中。西角门的铜环孤零零地悬在门上,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是一只冷漠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假山背后,红娘正蹲在那里,双手灵活地往袖笼里塞着桂花糖,那桂花糖散发着甜蜜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腔,惹得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就在她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听到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像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心上。红娘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手中的糖纸揉成一团,慌慌张张地藏进襦裙里,动作间,袖口还沾了些糖渣。
红娘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小声嘀咕:“这脚步声,一听就是张先生。这大晚上的,脚步这么急,难不成是带着聘礼来向小姐求婚了?”她好奇地探出脑袋,眼睛睁得溜圆,想要一探究竟。只见张生正抱着一个红绸包裹,在墙边手忙脚乱地往上爬,那模样,活脱脱像一只偷油的耗子,动作笨拙又急切。他的青衫下摆早已被露水打湿,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显得狼狈极了。
张生好不容易扒住了墙头,却因为包裹太大,怎么也翻不过去。他急得额头上满是汗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只能压低声音向红娘求助:“好姐姐,快搭把手!小生这包裹里装着祖传玉佩,要是摔碎了,可怎么向小姐交代呀!”
红娘瞧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调侃道:“张先生还挺会投小姐所好,我们小姐平日里就爱这些精巧玩意儿。不过话说回来……”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凑近张生,仔细打量着他怀里的包裹,“等等!你这包裹上怎么绣着并蒂莲?这可是姑娘家陪嫁才用的纹样,你这是何意?”
此时的佛堂内,气氛静谧而庄重。崔莺莺正站在蒲团前,虔诚地拈香祈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她的脸庞映照得如桃花般娇艳动人。就在她闭眼祈祷的时候,供桌上的鎏金香炉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触动。崔莺莺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香炉竟然裂开了一条缝,半张信笺从里面露了出来。
崔莺莺的手瞬间颤抖起来,连带着香灰都撒了一地。她的心里又惊又喜,更多的却是嗔怪:“冤家!前日我才烧了给他的回信,怎么又藏了密信在这里?”她迫不及待地将信笺拿起来,放在檀香的火苗上烘烤,不一会儿,墨迹渐渐显形,上面写着“月移花影动”。崔莺莺又羞又恼,脸颊绯红,轻啐道:“这呆子,还真敢来!”
西角门缓缓地“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条缝,发出细微的声响。张生像一只警惕的大猫,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怀里的红绸包裹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他走进佛堂,东张西望,却不见崔莺莺的身影,嘴里嘟囔着:“红娘说小姐在此处设下香案,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话还没说完,他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谁的裙角这么长,差点把我绊倒!”张生狼狈地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膝盖抱怨道。这时,他才发现崔莺莺正躲在经幢后面,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仿佛能滴出血来。崔莺莺听到张生的声音,心里又羞又慌,突然听见红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慌乱之中,她急忙将信笺塞进供果堆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红娘扛着一个朱漆食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佛堂。她笑着对崔莺莺说:“小姐,快趁热吃,这可是寺里新制的荷花酥,可香甜了。”说着,她不经意间瞥见供果堆里的信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惊讶地叫起来:“哎呦喂!这枣泥糕怎么长字了?”
崔莺莺被红娘的叫声吓了一跳,又羞又恼,猛地打翻了食盒,里面的荷花酥散落一地。她指着红娘,故作生气地骂道:“死丫头!谁要你多事!”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窗外有个黑影闪过,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喊道:“有……有贼!”
张生听到喊声,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慌乱之中,他踮起脚去够屋檐下的风铃,想要借风铃的声音掩盖自己的行踪。可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放生池里,溅起一片水花。
张生浑身湿透地从放生池里爬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服也紧紧地裹在身上,模样十分狼狈。他顾不上整理自己,急忙向崔莺莺解释:“小姐息怒!小生只是想摘串风铃当定情信物,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发现崔莺莺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老夫人。
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威严和不满。她盯着张生,冷冷地说:“好个定情信物!我倒要看看你这‘信物’值多少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