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对于女孩子来说真的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谁不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既有父母的陪伴,也有朋友陪着的热闹,可是在顾念南这还真是比较难办到。她父亲在她五岁时就车祸离世了,母亲过了不久也去了美国从商,后来她便改名换姓跟着外公外婆过日子。她外公管她管得比较严,才把她从重度脑瘫恢复到了轻度脑瘫,几乎不走路的话是看不出她哪像残疾人,口齿也清楚得比一些说方言的人还说得标准,完全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她外婆嘛,虽然大小事都不爱管,但还是会管她这个宝贝外孙女过生日,这不,一大早就塞了个大红包在顾念南枕头底下。
她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一切美好都在向她招手,她知道,自己应该再勇敢一些,才对得起这得来不易的生命之旅。
中都大学,曾经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现在却真的能够摸到门了。
不知道苏忆北要考哪,会不会也要考中都?昨晚她梦见他了,梦见她推开了他的房门,他听到了她喊他,跑出来牵住了她的手。这个梦是上半夜做的,应该只是潜意识在作祟,她一边想着、一边拉着被子蒙住回味了会才起床洗漱。
“南南,吃早饭咯,再不出来,烧饼冷了可不要怪我。”外公在客厅喊道。
“别喊了,你没听到她昨晚写稿到很晚才关灯,让她多睡会。”还没等到顾念南开口回应外公,外婆就及时制止了他。
她外公虽然锻炼身体上面对她极其严格,但吃跟玩上面却从来没有苛刻对待过她,几乎是她只要开口想吃什么,外公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
而且顾念南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地方,就是怎么狂吃都胖不起来,可能也是跟她长期有慢性胃炎有很大关系。
“阿公,烧饼好好吃啊!”洗漱完,她就蹦跶去了饭厅抓烧饼吃。
“当然好吃啦,我买的可是刚刚出炉的那一锅。今天南南过生日,除了心儿还叫了谁?”
“对,我是叫了心姐,阿公还希望我叫谁?”
“苏小北,不叫?”外公指了指隔壁问道。
听到外公这样问,她立马摇了摇头。
苏忆北,她要忘记他,她昨晚可是发了毒誓。
“阿公,帽子借我一下呗。”吃完早饭,顾念南对她外公说。
“不要我陪?”
“我一个人可以。”
“早点回来,别让我们等太久。”
“知道了。”
拿了外公的淡咖色贝雷帽,顾念南便自己一人拄着拐杖,用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才慢慢走出了门。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自己坐公交去那个地方了,而且,自她学会了独立行走,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那个地方坐一坐,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以为她今天裹得已经够密不透风了,没想到上了车之后看到司机穿的那一身,让她瞬间败下阵来,感觉那司机不是来开车的,而是来消杀灭菌。
但今天公交车上居然只有她一个人,虽觉得奇怪,但害怕被司机看出破绽,便没有开口询问。
“108站已到,请旅客拿好包下站。”公交上的电脑系统自动播报道,让差点睡着的顾念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老人家,您不用急,我在这等您,今天我不用那么着急回去,多久我都可以等。”顾念南准备下车时,司机叫住她说道。
怎么今天司机的声音也那么奇怪?他是感冒了吗?如果是感冒的话,她更不能离他太近了,传染到她就甭想一个人去华亭参加比赛了。
她只好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应了声,继续装作有点腿脚不利索地下了车。
下了车,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那个地方,但即使是累,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那个地方虽然偏僻,却是个风水特别好的墓葬之地,谁被埋在此处,应该都能含笑九泉。
应该能吧?她在心里问着自己,嘴角却扯不出一丝笑意。
她的父亲与她的双胞胎姐姐就葬于这,13年了,估计他俩早就已经再世为人了吧,但顾念南还是怀揣着一丝侥幸:也许他们不舍得她呢,也许他们就是要待在人世间换个形态继续陪着她呢,也许他们能听到她的思念和她的悔意呢,还是可以来得及的吧?
她一边问自己、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两样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她爸与她姐的墓碑前。一样是她爸爱吃的绿箭口香糖,另一样是她姐爱吃的奶味巧克力。
“爸,姐姐,兰儿来看你们了。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还是想与你们先待一会儿。”她坐到墓碑前用头靠着,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说道。
仿佛这样坐在这里,对他们说说话,他们一家人就还是整整齐齐的一样。
不过,顾念南现在已经很少哭了,因为她深知她还要留着这双眼睛去干更重要的事,哭与长久的陪伴就留到日后吧。
***
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顾念南才走回了公交站台,发现公交车真的在等她。
“谢谢。”不说点什么又过意不去,于是她变了个声与司机道了声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司机回应。
“感冒了要记得吃药,别把它不当一回事。”她继续用变了声的声音与他说话。
“好,我记住了。老人家,您怎么不叫家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