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玦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将卡片收回内袋:"所以..."他故意拖长声调,"方才那盒和牛便当,记在你账上。"
"什么?!"和遥瞪圆眼睛,"不是说好记冥界..."
"本君改主意了。"阎玦迈开长腿往前走,修长的身影倒印在地面上,"除非..."
"除非什么?"
他回眸,月光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我明天吃到糖醋排骨。”
和遥气得跺脚:"你这是敲诈!"
阎玦已经走到路灯下,闻言转身露出“你奈我何”的表情。
和遥气得快步上前,突然发现阎玦的肩膀沾上了一片枯叶。她下意识伸手想帮他拂去,却在即将碰触的瞬间犹豫了。
阎玦注意到她的动作,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的衣摆上:"怕什么?"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挑衅,"本君的衣服,还怕沾上晦气?"
和遥的手掌隔着衣料感受到他肩膀的宽度,一时语塞。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走了。"阎玦松开手,转身向前走去,"再不吃你的和牛便当要凉了。"
夜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儿。和遥突然发现,这位阎王大人耍无赖的时候,眼尾会泛起浅浅的笑纹,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泄露出底下不为人知的暖流。
和遥正拽着阎玦的衣袖争论不休,两人拉拉扯扯地拐过走廊转角。阎玦的外套被拽得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暗纹滚边的西装马甲,在走廊灯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明明说好记冥界账上的!"和遥不依不饶,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阎玦的西装边,"堂堂阎王还出尔反尔..."
阎玦正要反驳,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收住话音。两人恰好走到电梯间,只见一位烫着时髦小卷发的中年妇女正带着孙子在等电梯。妇女穿着印满logo的名牌套装,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她不断看表的动作晃来晃去。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专心舔着一根彩虹色的棒棒糖,糖浆沾得满手都是。
妇女抬头看见和遥的瞬间,整个人像触电般僵住了。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猛地攥紧孙子的手腕,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上的玉佛吊坠,精心修饰的眉毛高高扬起,在额头上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哎呀宝贝,糖都化了别吃了!"她突然提高音量,一把拍掉孙子手里的棒棒糖。糖果"啪嗒"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几瓣。小男孩委屈地瘪嘴,却被奶奶强硬地拽到身后。
和遥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她松开阎玦的衣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瞬间挂起殡仪馆前台式的标准微笑:"阿姨,您带着孩子先请。"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妇女如蒙大赦,几乎是拖着孙子冲进电梯。小男孩踉踉跄跄地跟着,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棒棒糖。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和遥清楚地听见妇女刻意压低的声音:"以后看到那个姐姐要躲远点知道吗?她在殡仪馆上班,身上不干..."
"净"字还没出口,电梯门就完全合上了。走廊里重归寂静,只剩下中央空调嗡嗡的运转声。
阎玦的眼神骤然变冷,瞳孔中泛起一丝暗金色的流光。他抬手就要按开电梯,修长的手指在按键上方悬停,空气中隐约有细小的电光在指尖跃动。
"别。"和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触手的温度冰凉,却让她莫名安心。"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早就习惯了。"
阎玦低头看她。电梯间的冷白光线下,和遥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还维持着那个完美的职业微笑,但眼里的光已经暗了下去。
"不想笑就别笑。"
那个僵硬的微笑终于垮了下来,嘴角微微颤抖着,像是终于卸下重担。
"那个老太婆,"阎玦收回手,声音里带着森冷的怒意,"她家厨房的灶王爷三年前就搬走了。"
"啊?"和遥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以才会天天点外卖。"阎玦按下电梯键,金属门缓缓打开,"而你经手的每个亡魂..."他迈步走进空荡荡的电梯,转身时风衣下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都走得体体面面。"
和遥跟着走进电梯。锃亮的金属门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她突然发现阎玦站得离她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气味,近到能看清他黑色衬衫领口处暗绣的冥纹。
"所以,"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电梯里显得格外低沉,"那盒和牛便当..."
"记我账上就记我账上。"和遥撇嘴,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小气鬼。"
阎玦被撞得微微晃动,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电梯平稳上升,他忽然说:"下次。"
"嗯?"
"下次不准让。"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本君在,你只管第一个进。"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和遥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突然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又扬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在笑。脖子上的珠子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