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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不开心。
高峤躺在床上,背对祝芳岁,正打算合眼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她翻过身,在黑暗里和祝芳岁面对面。祝芳岁的嘴唇上涂了一层唇膏,在没有拉好的窗帘透进的月光下亮晶晶的。
高峤问:“是吗?”
“嗯。是的。”祝芳岁卸了妆以后,脸看起来有一些浮肿,也有一些油。她总是带妆到一天中最后清醒的一刻。高峤很少见祝芳岁卸妆的样子,或者更精准地说,是很少留意。
素颜的祝芳岁非常笃定,甚至强调:“她是真的不开心。”
“为什么?”
“大概是想她爸爸妈妈了吧。”祝芳岁用头枕住胳膊。月光被她的脊背挡住一些,她和高峤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毕竟是第一年。”
高峤‘哦’了一声。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是房间里并不安静。窗帘挡住烟花的样子,挡不住燃放的炸裂声音。
高峤的睡眠一向很差,在这种时候更是无法入睡。
索性祝芳岁也没有睡着,还提出话题。
“那你多陪陪她吧。”高峤总把祝芳岁当作郁青的‘解药’。无论郁青的什么事情好像只要有祝芳岁在就都可以解决。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祝芳岁刻意退让几次,高峤也顺利化解了和郁青的矛盾。高峤只是习惯,习惯把祝芳岁推出去面对郁青充沛的情感。
祝芳岁在黑暗里笑:“我没有办法代替她的父母呀。”
“算了。她总要接受的。”
高峤轻而易举地放弃。毕竟郁青没有主动分享她的悲伤。今晚还很卖力地在她们面前表演快乐。
当做不知道好了。
这也是对郁青表演的尊重。
祝芳岁的叹气在烟花与烟花的间隙响起,让高峤没有办法忽略,问她大过年的为什么要叹气。
祝芳岁:“有时想想真的挺心疼灼灼。现在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不哭不闹的接下了家里的担子,还要在我们面前表演开心。”
“没办法。”高峤干巴巴的说,人总要长大。
祝芳岁把胳膊伸进被窝里,蛇似的游到高峤的腰间,“那你呢?”
“我?”
“你长大的时候,是怎么表演开心的呢?”
高峤捉住祝芳岁缠上她腰间的手,很像是被祝芳岁勒痛,但祝芳岁的手臂根本没有用力,“问这个干嘛?”她有点没有控制好语气,显得很沉不住气。
“她是一个人,你当时也是一个人。”祝芳岁没有体贴地收回手臂。她由高峤捏着她的胳膊。
“那你呢?”高峤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吗?你又是怎么表演开心的?”
“像这样。”
烟花升到空中,照亮卧室里祝芳岁的脸。
高峤看见祝芳岁抬起两边的嘴角,弯起眼睛,露出她这三年多来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会看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