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会自我了结,现在也不会同我说那么多。自始至终,你都在套我的话,难道不是在自己找退路。”
一语中的。
不得不说,赵珩御真的很容易看透她的心思。大约也是因为此,她总是敌不过他。
白颂竹偏了偏头,唇边浮起一个淡淡地笑:“谁知道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赵珩御手上的白玉戒指被揉得柔润发亮,泛着淡淡的玉泽,“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虽然送了那些人回津洲,却也不是所有人。”
白颂竹僵了一瞬,“什么意思?”
赵珩御抬眸,含着冷笑的眼对上她的惊慌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陆巡还在我手上。”
“你想干什么?”白颂竹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指甲掐进肉里,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赵珩御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中的颤抖,拿捏住对方的软肋,再以此拿捏搓磨,是他为数不多的喜欢的时刻,然而看到白颂竹灰白的神色,他却高兴不起来,心底更是腾起一股烦躁。他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心火浇灭了些,才缓缓开口道:“你太不老实了,我抓不住你。所以总得有个你在意的人在手上,才能让你乖乖听话。”
白颂竹喉咙一紧,强撑着笑意,想要辩驳两句混淆他的判断:“王爷怎么就认定陆巡是我在意的人?我同他是青梅竹马,关系自然是同旁人好一些。但是用他来做威胁,逼我就范以此换取漕运舆图,怕是有些牵强吧?”
白颂竹说这番话时一直留意着赵珩御的脸色,不确定他能相信几分。两方博弈,有时候也是要充斥一些赌的成分。
“哦?原来你并不在意?”他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玉戒指,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就杀了吧。”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话音一落,门口守着的人,即刻跟着应了一声是。
“不行!”
白颂竹噌地站起身子,身子还是软的,双臂撑在桌子上,终究还是自己撕破了刚刚的谎言,声音带着恳求地道:“不能杀他!”
“不能杀他……”他在嘴里重复,冷笑一声,几乎是用后牙咬出的几个字:“为什么不能杀他?”
白颂竹不知要说什么,似乎此刻再说什么都会激怒赵珩御,反而将陆巡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赵珩御习惯了她在关键时刻的沉默,兜兜转转这么久,他一直在被她欺骗着,如今他不愿再忍了。
他嗓音森寒:“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在桌面上,正是陆巡交给她的生辰帖。白颂竹呼吸一滞,伸手要去拿,手刚触到一角,又被赵珩御夺了过去,他将生辰帖举起,唇边绽开一个自嘲的笑,“从前你说过认识一个极厉害的人,一箭双雕,百步穿杨,遇见孙仅后,我便认为你喜欢的是他。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喜欢的竟然是那个病秧子。”
他将生辰帖又收回怀里,压抑已久的情绪,似有一个突破口,尽数倾泻而出。赵珩御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要寻求一个答案:“白颂竹,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海风从窗缝中溜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彼此的身影在对方眼中跳动。赵珩御半倾过身子,焦墨似的眼中放大了白颂竹微怔的神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那日在海上,你弃我而去,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四目相对,白颂竹终是抵不过那灼目的视线,微微偏头,开了口却只说了一句,“放了他。”
赵珩御瞳孔骤然一缩,自嘲般笑了笑,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他坐正了身子,天色暗沉许多,屋中烛火已照不到许多地方,赵珩御正处在一片阴影之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温度,“你现在还有和我交换的价值?”
“你放了他,我一切都听你的。”
“牺牲自己去救他,你还真是伟大。”他嗤笑一声,“我不会相信你了,你就是一个狡猾的骗子。我的信任,只会成为你刺向我的刀。”
白颂竹哑然,她确实欺骗过他太多次,也不值得相信。两个人的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白颂竹再没有筹码能与之抗衡了吗?顿了顿,白颂竹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微笑道:“王爷,我耍过你骗过你,害你差点葬身大海,你一定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吧?”
阴影中看不清赵珩御的脸色,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蔓延的阵阵寒意。
白颂竹咧嘴道:“如果我轻易地死了,你是不是失去复仇的快乐?”白颂竹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王爷放了他。我答应你好好活着,留着这条命让你折磨解气,可好?”
“你又在自作聪明。你若是死了,我立刻杀了那个病秧子。”
“杀就杀吧,反正我死都死了,人世间的事情也管不上了。若是王爷在我之后杀了他,也许投胎路上我同他还能做个伴。若运气好,下辈子能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另一种再续前缘。”